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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照银枪

第九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下)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4804 2020-09-29 23:31:58

  孙平风剑气愈发强烈,在旁围观的群雄又一退再退,已有四丈之余,幸亏东方家土地足够大,否则群雄得挤出了墙外。

  不少带剑的妙手,鞘中宝剑“咔咔”做响,似要应声而出。他们急遽用手摁住剑柄,屏息凝神。

  凌柏川难得的收起笑容,心情凛然,显然不像之前那般轻浮。

  他马步开合,双手压枪,正是凌家枪法的起手式。

  手中红缨枪枪杆长七尺,枪头七寸,铁亮耀眼,挂着的一簇红缨轻轻摆动,鲜红如血。

  在群雄眼中,凌柏川被孙平风那沛然剑气所困绕,就如同风暴中的一叶孤舟,摇曳不定,随时会被吞噬。

  但当凌柏川摆出长枪起手式时,马上化作一座巨山,周围一丈规模生出一个无形护体光圈,圈里海不扬波,任你外面如何狂风怒号、骤浪如山,都撼不动这巍峨耸立于海上的高山。

  此时孙平风八剑在手,逐一飞出,七柄剑如七色霞光,拖着长长的尾光,咆哮而去。

  旁观众人是第一次见如此绚烂的招式,七柄飞剑如彗星划过天际,夺人目光。

  凌柏川轻晃枪圈,带起红缨,如张开血口的龙嘴,露出尖锐的利刃,“当当”两声,将“龙吟”、“凤鸣”二剑弹开,旋即往右迈一步,横枪左挡,再顺势左劈,将“矩矱”、“暗影”二剑击飞。

  群雄纷纷惊叹他枪法之精妙。

  “赤阳”、“沧海”二剑追随而来,一上一下,凌柏川双手舞起枪花,防得密不透风。

  最后一剑“君子剑”却直直而来,冲向胸口。

  凌柏川转动枪头,枪圈晃晃,将“君子剑”困在其中,枪圈越转越小,连消带打地化解剑势。

  凌柏川一杆长枪就轻易退去七把宝剑,群雄在佩服他枪术入迷入化的同时,对孙平风的剑法有些嗤笑。

  “难道堂堂藏剑山庄的剑法,就如此不堪一击?”这种想法在他们脑海里只停留了一瞬后,旋即他们就睁大双眼,似乎看到了不行能存在的事情。

  孙平风手中只留一把“淑女剑”,往回撩剑,那本被击飞的七柄剑居然掉个了头,往凌柏川飞去。

  这七把宝剑分处差异方位,同时攻向凌柏川身体的各处。场上群雄不少人露出难以置信的心情,纷纷惊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御剑。”

  除了凌楚瑜和王如萱之前见过孙平风的“以气御剑”,像东方魄和欧阳靖这些江湖成名的英雄也略有耳闻,但神情照旧有些微微出奇,心中叹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凌柏川身处七剑困绕中,突然深吸一口气,红缨枪左劈右挡,上穿下压,中路绞花,防得是泼水不进。

  但刚将七剑击飞,它们却又在半空掉头回杀,一波接一波,不容得一丝喘息。

  旁观群雄也是目不暇接,眼珠在眶里不停打转,只听的“当”一声,凝神看去,是凌柏川一枪挑飞中路一剑。

  心尚未定,又听一声“当”,目光又朝凌柏川左腰看去,只见他一枪弹开即将刺中要害的剑,如此这般,接连不停。

  刚开始群雄还能瞧得清楚,但越往后瞧,越是吃力,只能凭着武器互碰时的声音寻到,到了最后视力已然是跟不上,只听得“当当”之声,眼睛基础看不及,随处都是剑影枪影,最后眼睛酸刺,泪水直流不止。

  孙平风的剑气是越扩越大,心里狂喜不止,“原来这体内阴阳二气平衡是如此要害”。

  他练习这御八剑时,剑气单薄,只能延伸数丈,而如今已经五丈有余,这五丈内所有长剑都要以自己为尊,确已是大大出乎意料。

  心中不甘,若之前能有如此境界,又何惧那魏谞老头。

  想到这里,孙平风信心大增,低喝一声,遥指“龙吟剑”朝凌柏川后心而来。

  后者刚把长枪向上架开“矩矱”的劈砍,这巨剑的锋芒让他右腿紧蹬地面,突然背后嗖嗖破空之声,旋即转身虚步挑把,用枪尾挑开“矩矱”。

  此时“赤阳”以从左侧而来,凌柏川右脚迈开一步,侧身横扫,以抵“赤阳剑”剑锋,紧接着边退边舞枪花,直拒迎面而来的“凤鸣”、“暗影”、“君子”三剑。

  神剑虽强,但凌柏川那一杆七尺七寸的长枪,在这漫天剑气中闲庭信步,观鱼赏花。

  如此缠斗,孙平风刚累积起来的一点信心就这样一点点流失,他越斗心是越急躁,若祖传武功都奈何不了对方,也就无颜再见天下英雄。

  “哈!”他怒喝一声,如虎啸山林,震耳欲聋,群雄身躯为之一颤。而越发绝妙的是,那七柄宝剑居然也顿在半空,呼呼直转。

  “乾、兑、离、震……”凌楚瑜目光注视着这七柄剑,口中喃喃自语,突然脸色大变,惊呼道:“爹,小心,这是八剑合一。”

  原来孙平风见久攻不下,只好放手一搏,调动体内所有内力,欲一决生死。

  七柄宝剑在半空顿了数秒后,孙平风执剑而来,怒喝一声,七把宝剑也随之刺来。

  这八剑合一,势如破竹,力沉千钧,威可开山,欲要将其中的凌柏川穿个七窟八窿。

  “爹……”凌楚瑜惊呼一声,欲上前相助。

  可就在这时,一只巨手将他的后劲紧紧钳住,正想举手挣脱,岂料后颈一震发麻,全身无力。

  “那边剑气纵横,一已往就得是千刀万剐,你想找死!”欧阳靖实时制止住凌楚瑜,眼神关切地看向凌柏川。

  若他真的不幸死在孙平风剑下,为他保全他的骨血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凌柏川长枪猛地扎出,奔向孙平风手中的“淑女剑”。

  这归藏剑以坤为主,气由地发,凌柏川此意是为了打断这八剑之间的相联。

  孙平风暗自窃喜,若能在此缠住他的长枪,他就无力反抗其余七剑。旋即刷刷地连出四剑,直点对手身上四处大穴。

  凌柏川一枪扎出,势鼎力大举沉又诡异莫测,孙平风身子微侧闪过,剑势依旧如故。

  凌柏川一枪扎空,却不失望,因为这一扎只是虚招,旋即手臂平抡画圆,一道优美弧线在一丈内画了一圈,枪头所向,“锵锵”数声,将四面八方而来的剑尽数击退。

  “龙游天地?”凌楚瑜惊呼一声,转悲为喜。

  这一枪可谓是惊为天人,虽然看似平平,但其中的变化玄妙,值得回味。

  凌柏川一枪扎出,如龙出渊谷,直上九霄。

  随后挥枪一圈,如同飞龙遨天,所到之处,雷雨交加。孙平风八剑同来,角度和时机均不相同,但凌柏川却能精准地将八剑同时扫开,若期间偏了一寸一毫,都有可能身死败亡。

  七柄宝剑被击飞出去,孙平风是又惊又怒,退后之余挥舞“淑女剑”,想重新控制其余的剑。

  可是那七剑被凌柏川以强劲的内力弹飞而去,若想重新控制,难如登天。

  孙平风不宁愿宁可,急遽狂催内力,大喝一声“呔”,七柄宝剑马上止住了航行轨迹,他右手一勾一划,那七柄宝剑竟将剑尖瞄准凌柏川,又重新飞了已往。

  群雄刚刚目睹惊险一战,才长舒一口气,但气还没缓过来,此时剑气又重新乱舞飞扬,均又深深吸一口气,屏息而视。

  此时的飞剑已全无之前的精妙绝伦,剑圈里突然戾气大增,每一把剑都狠辣无比,招招取人性命。

  再看孙平风,现在脸上青红之气暴涨,心情狰狞,笑容诡异,如同地狱里的恶魔。

  “遭!”欧阳靖等几个修为高的人异口同声,如今的孙平风体内阴阳失衡,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之相。

  “当”地一声,“龙吟剑”被凌柏川一枪弹开,朝着孙平风而去。

  此时孙平风竭尽全力,来不及操控,只得身子微微一偏,躲过要害,“龙吟剑”却掠过腰间,留下一道血口。

  孙平风被自己剑所伤,没有痛苦之色,反而脸上戾气又加重几分,头也不回,左手向后一抓,拿住“龙吟剑”后就往凌柏川丢去,龙吟剑带着他阴阳不定的内力破空而去,在空中不停地哆嗦,发出嗤嗤之声。

  “停手!”凌柏川也瞧出他现在有些走火入魔,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急遽出言阻止道:“再这样下去,你会走火入魔的。”

  孙平风充耳不闻,左手拿起“君子剑”,如法炮制,朝凌柏川丢去。

  带着他阴阳二气的剑威力倍增,凌柏川将“君子剑”挡飞,虎口微微发麻。

  孙平风嘴角如勾,恐怖如斯,笑道:“走火入魔?我感受现在再好不外了。身体里力量澎湃,前所未有的痛快酣畅!哈哈哈!”

  他狂笑不止,旁人听了却提心吊胆,满身发凉。

  “盟主,求求你救救我爹吧!”孙可鑫眼含泪水,跑到东方魄面前边磕头边恳求。

  他瞧见父亲已经神志不清,被自己剑反噬却不躲不闪,任凭长剑刺破身体,心痛之余唯有向东方魄求救。

  东方魄眉头紧蹙,显得极为难办。

  现在孙平风的剑气已乱,杀意极浓,只要有人靠近他三丈之内,保不齐会被剑气所伤。

  绕是他东方魄武功高强,看了心里也微微发怵,不敢上前。

  “贤侄啊!”东方魄叹息一声道:“不是我不帮,只是这事关孙庄主私人恩怨,凭据江湖规则,我未便加入。”

  言下之意,在场人都不能加入。他心里盘算着,巴不得孙平风杀了凌柏川最好。

  孙可鑫已经哭成泪人,看看东方魄,再看看旁边的人,都没人看他一眼,现在他心凉了半截,瘫坐在地上,呆呆看着。

  凌楚瑜在一旁愁云满面。之前他还担忧父亲安危,如今却为其他事情发愁。

  欧阳靖跟他说道:“现在孙平风虽已走火入魔,但已伤不到你父亲。”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知父亲如今有些束手束脚,怕错手杀人,故而不能放手一搏。

  剑气是愈来愈狠,已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境界。

  孙平风本人,已是七窍汩汩流血,越发地恐怖。

  而他本人却毫无波涛,狞笑地挥舞长剑,一剑强,一剑狠,一剑快,一剑凶,恣意妄为,有灭神杀佛之快意。

  凌柏川虽游刃有余,但免不了长枪难敌,已是缺口斑驳,连红缨也被削去一半。

  但他仍旧沉稳冷静,无丝毫惧色。

  “呔!”孙平风大喝一声,双手并指为剑,朝着凌柏川猛指,那八柄宝剑齐刷刷地朝他飞射而去。

  以气驭剑,莫过于此。

  群雄脸色苍白,都在为身处剑气中的凌柏川忧心,也为能见此神技而震惊不已。

  再看凌柏川,他现在神色凝重,却一动不动。

  群雄纷纷奇道:“面对如此神技,他这也是放弃反抗,一心等死了。”

  话音刚落,只听孙平风怪叫一声,极为惨烈,仰头喷血,口中吐出三尺血浆。

  群雄还没反映过来,只见那八柄即将击中凌柏川的宝剑突然剧烈哆嗦,像不受控制般突然上窜下跳,相互击打。

  八把宝剑相互击斗,发作出强烈的力量,“锵锵”之声如雷落九天,往四处炸开,飞向四周群雄。

  “各人小心!”东方魄惊呼一声,身子快如闪电,转瞬间移动到数丈之外,挡在一小我私家身前,双指如铁,紧紧夹住了“暗影剑”剑身。

  若他再迟一秒,只怕身后的人就被剑插入胸膛。

  除了东方魄,欧阳靖、上讼事、公孙如是几人也纷纷挡在群雄面前,接住那控制不住的飞剑。

  如此凶险,群雄心神未定,但越发触目惊心的是,孙平风胸口插着一把剑,鲜血直流,正是那“君子剑”。

  适才孙平风已经走火入魔,外表虽强,其实内力在不停流失,当他八剑齐发时,体内真气终于耗尽,支撑不住八剑威力,反噬其身。

  而那八柄剑没了束缚,相互激荡而飞,而那柄君子剑,正不偏不倚地刺入主人的胸膛。

  “爹!”孙可鑫悲呼万分,连滚带爬地冲了已往,抱住奄奄一息的父亲痛苦不止。

  群雄瞧了,好好一代英雄,落到如此下场,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时日不多的孙平风恢复神智,死亡的降临让他身抱遗憾。他看看自己的儿子,终于也老泪纵横。

  “鑫儿……”他提气了一口气,颤颤巍巍道:“鑫儿……”

  孙可鑫又悲又喜,道:“爹,你会没事的,没事的!”

  孙平风轻轻摇头,道:“爹不行了,藏剑山庄今后要给到你手里了。”

  然后他看了一眼东方魄那张漠然的脸,失望地摇摇头,小声对孙可鑫道:“鑫儿……爹跟你说的话,你要牢记于心……你执掌山庄后,要认你亲娘,好生侍奉……再有,就是找到寻剑七义,以礼相待……最后……不要再随着东方家……要……要跟欧阳家……”

  他生怕自己一口气没缓过来就死了,就急遽交接后事,孙可鑫现在也只有连连颔首允许,无心推测父亲此话背后的用意。

  “听清楚了吗?”孙平风怕他伤心之余听不进去,倾尽全力怒喝。

  孙可鑫吓了一跳,边哭边道:“记着了,孩儿记着了。”

  孙平风这才放心,咽了咽口水,徐徐闭上眼睛,就此绝气。

  孙可鑫见父亲身亡,悲呼一声后,将父亲尸体平放,又磕了三个头,额头鲜血直流。

  他起身朝着贞娘走去,来到跟前,朝着伤心惆怅的贞娘扑咚一跪,猛地一磕,硬生生叫了一声“娘”。

  他这一举动让群雄动容,露出同情之色。

  误杀弟弟,父亲身亡,如今只有一个多年不认的生母,可怜可悲。

  孙可鑫这一磕头,不仅仅遵从父亲的遗愿,更是懂了父亲背后的意思。

  如今藏剑山庄的威名摇摇欲坠,孙平风临死前为保其名声,为儿子出了三计。

  一计让孙可鑫认母,利用众人的同情心,消除他误杀弟弟的罪行,顺利接过庄主之位。

  二计让他寻回寻剑六人,以德服人,好乘机夺回归藏剑。

  三计让他转移阵营。

  东方魄的冷漠让他凉了心,他一死藏剑山庄在他眼中已不值钱,若此时投入欧阳家的麾下,以欧阳靖的为人定会护着藏剑山庄。

  他在临死之际能想到如此之远,心机之深,可见一斑。

  贞娘眼含热泪,激动地应了一声,母子二人相拥而泣。

  殊不知这人性是何等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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