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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照银枪

第三章 世人笑我太癫狂(中)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4719 2020-08-31 23:28:34

  一脸恼恨的老头如同一个任性的小孩,没人惹他,却低着头无端生气。

  可能是心中恶气难消,用筷子扒拉了几下桌上的菜后,抄起杯子仰头就干,随后把杯子重重一掷,似乎鼓足勇气。

  “三十多年前,我领悟剑道,创得九剑,本以为可以凭此剑法成为天下第一,傲视群雄。可我空有剑招,手无利刃,心中始终隐隐担忧,没事十足掌握,就一心寻觅神剑。天下名剑,莫不外藏剑山庄,而藏剑山庄已经没落,百年来没有宝剑问世,而在百年前,曾有神剑问世,只是被苍云教抢了去,我寻思先瞧一瞧那创说中的归藏剑,就带着徒弟们一道上了苍云山。”

  “是师父他们吗?”王如萱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老头有些心事重重所在颔首,继续说道:“其时苍云教教主是百里盛那个小子,他为人随和友善,很热情招待我们师徒三人。我以观人望术的本事,察觉这小子武功勉勉强强,心想这样的人都能做苍云教教主,可见手下也多数是不济,就算有几个武功高强的,恐他也降服不了,就放松警惕之心。”

  苍云教有着近千年历史,潜心修道,乱世狼烟时,每一位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盛世太平则隐居山林,做一个默默无闻隐者。

  谁知魏谞嗤笑一声,不屑道:“当我提及归藏剑的时候,百里盛却一口拒绝,说此剑铸成之时,苍云教在其祖父百里无畏的领导下血洗藏剑山庄,神剑受了污染,需在此净化戾气,否则神剑一出,会助长魔性,成为一把凶剑。”

  “呀!”王如萱失声道:“这剑果真这样?那师公您……”

  魏谞满脸不屑,连呸几口,道:“归藏剑初成就见血光,自然是不详,这就像刚出生的婴儿,白纸一张,但在这白纸上沾了血,那就是不行磨灭的。苍云山地处灵气山脉,而教众潜心修道,人杰地灵,自然能徐徐消除剑中的戾气。但是百里盛那个小子居然想诓我,这归藏剑明明已经净化洁净,但却推脱不给,我其时就怒了。”

  凌楚瑜失笑道:“前辈,或许其时百里教主也是以防万一,生怕神剑仍有戾气,若此时交给您,岂不是害了前辈?”

  “放屁!”老头嗤之以鼻,怒道:“百里盛那小子明白是借故推脱。他这人极端小气,吸功大法不学,归藏剑不用,都悄悄收藏起来,这有什么用,收起来他们能下崽吗?”

  这老头动不动就生气,王如萱急遽道:“那厥后呢?您又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魏谞冷笑一声,颇为自豪道:“我自恃武功高强,放言道,一日不给,我就砸你一瓦;十天不给,我就毁你一屋;半年不给,我非拔了山顶那棵不老松不行,那它成为老死松,直到苍云山变光秃秃为止。”

  众人不禁莞尔,这行为荒唐的老头,确实可恶。

  凌楚瑜想起一句俗语,“老而不死是为贼”,对于魏谞而言再合适不外。

  “那他们还能忍?”吴仕奇道:“那棵松据说可是魔教的圣物啊!”

  魏谞鄙夷道:“百里盛那小子倒是能沉得住气,依旧好声好气,一大堆原理给我说了,我都不胜其烦。但是他那群手下都坐不住,都嚷嚷着要赶我下山。”

  凌楚瑜悄悄可笑,一个武林泰山北斗,沦为过街老鼠,苍云教只赶你一人下山,两个徒弟却无事,是有多招人讨厌。只听老头突然提高嗓门,道:“想赶我走,那有这么容易,请神容易送神难,就地我就放话了,你们要是能打赢我,我掉头立马下山,绝无二话,若输了,就得乖乖把归藏剑交出来。”

  凌楚瑜笑道:“老前辈,您这就欺负人了不是。您可是武功天下第一,苍云教中谁能是您对手。”

  话虽如此,但魏谞却怒骂道:“放屁!我是那种持强凌弱的人吗?欺负小辈不算本事,我其时说了,一人挑战他们苍云教所以妙手,有几多来几多,有一个算一个,免得传出去说我以大欺小。”

  若是旁人说了此话,众人均觉得他是胡吹大气,但是从魏谞口中说出来,却是无人不平,无人不惊。

  桌上安雀无声,只听得老头继续说道:“当天我就挫败他们六大妙手,险些可算是所有精锐。”说着右手还摆出一个“六”的手势。

  废材三兄弟下巴都快掉在桌子上了,何潇之结结巴巴道:“那……那魔教的妙手……都被您一人……剿了?”

  魏谞抬眼看他,淡淡道:“区区苍云教,我又何惧!只看他们教主修为,就知道难成气候。”

  何潇之把下巴合上,敬重问道:“那再怎么说,这苍云教也是历史悠久的门派,前辈您一人击败他们所有妙手,武功不愧是当世第一。”

  这马屁魏谞不是很在意,耷拉着脸,有些不悦道:“也不是所有妙手。”

  何潇之奇道:“那您不是击败了所以妙手才取得归藏剑的吗?”

  魏谞没有回覆他,继续说道:“当天我连败他们六大妙手,所有人都震惊,但他们又不敢脱手,只能看向他们教主,希望他力挽狂澜。我之前就说,我观百里盛那小子,虽心性成熟,但武功不是最强,基础不是我的对手,我其时悄悄窃喜,这归藏剑眼看就要得手,一个从外归来的年轻人,挺身而出。”

  “难不成是外人相助?”废材三兄弟疑惑,谁知凌楚瑜和王如萱异口同声道:“百里无极?”

  老头有些意外,道:“不错,正是这个小子。”语气略带怨恨。

  这百里无极是百里盛的儿子,也是厥后苍云教的教主。他武功高强,御下有方,在位时苍云教实力壮盛,人才济济,纵然天下正道联合围剿,都拿不下苍云山。

  若不是东方魄领导手下精英突袭魔教老巢,杀了百里无极,抄了老窝,群雄恐怕是无功而返。

  魏谞道:“那小子听闻此事,又知道我连败六大妙手,便说要与我一决高下。我使观人望气术看去,百里无极这小子内息孱弱,更本不堪一击,就应了他的挑战。但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却说,‘前辈连战数场,已有疲态,此时比试,若小子侥幸取胜,胜之不武,传出去有辱我教名声。前辈今天暂且休息,等养足精神,明日小子再与您一较高下。’我一听就急了,怒吼道‘你个毛头小子,跟你比试还须等明天,还胜之不武?我让你一只手,今天就把事办了吧。’那小子却笑道,‘前辈远来是客,苍云山岂能怠慢了!明日再战,输了小子乖乖送上宝剑,如何?’我心想着,多留一个晚上,谅他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也就应允了。”

  “可归藏剑仍然在前辈您手里,这结果显而易见。”

  这个何潇之一旦跟人聊上几句就容易插话,纵然劈面是天下武学宗师。

  魏谞却叹气道:“赢是赢了,但也输了!”众人不解,他拿起酒杯,独自闷了一口,继续道:“我虽赢了比试,却输在了气度。那个小子……呵呵!”说到这里,竟莫名地痴笑了起来。

  是苦涩、无奈、惋惜地笑。

  魏谞脸色缓和下来,像一个老者在回忆年轻的快乐时光,跟子弟述说自己的往事。

  “第二天交锋,我们如约而至。那时候百里盛带着教众来到前厅广场,就在那棵高耸入云的苍松下,那小子满心欢喜地抱着归藏剑,说赢了他,我就立马可以将它拿走。我瞧见它青光流动,极为纯净,就知它早以净化洁净,在期待着一个新主人。我大喜过望,有了这把神剑,我新创的九招剑法定能威力百倍,到时候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我英气干云,便扬言百招之内,定要拿走这把绝世武器。”

  能在天下武功最绝顶的人手上过上百战,那绝对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况且对手照旧一个如此年轻之人。

  “然后呢?”众人迫不及待想知道接下来的比试发生了什么。

  魏谞双眉一紧,道:“以我望气之术,自信在五十招内可以将百里无极那小子打败。但是,那天我们交手走了快八十招,依旧是不分上下。”

  这“观人望气术”是门高深武学,能通过视察别人的吐息、气色甚至心跳血液循环得知一小我私家的武学修为。

  凌楚瑜被他一瞧,就知身有内伤,可见这门功夫的厉害。而且这门功夫能随着修炼者的修为提高而提高,三十年前的魏谞已是天下武学的绝顶,以他的“望气术”来判断一个子弟,定是十拿九稳。

  可据他说,本以为五十招稳操胜券,为何到了八十招照旧胜负未分,耐人寻味!

  而且百里无极其时只有三十出头,能在魏谞手下走过八十招而不落下风,武功委实厉害。

  “师公,您不是说五十招内就可击败他吗?为何会这样。”王如萱问出了其他人都不敢问的问题,其余人在心里悄悄谢谢了她。

  魏谞说到这里,叹了一声气,语气有些加重,开口就是脏话,“哎,还不是他奶奶的玄清游炁的缘由。”

  这又和“玄清游炁”有什么关系?

  魏谞道:“我跟百里无极交手后,发现他武功没有我想象中弱,等过了五十招,我就越发怀疑了。于是厥后的交手中,我使出‘轻罗小扇’心法,趁交手时以一丝真气打入他体内,勘察他体内真气虚实。”

  “这心法另有如此妙用?师父可没有跟我提过。”王如萱很是受惊,也有些失落,难道师父是故意藏了私。

  魏谞突然冷冷道:“我都没有教授给他们,他们又岂会?”

  王如萱恍然,心想自己错怪师父,悄悄自责。

  魏谞听到王如萱提起他的两个徒弟,似乎有些不兴奋,继续说道:“我本想以真气探清虚实,岂料真气刚入他经脉后,就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吸功大法?”凌楚瑜脱口而出。

  “什么吸功大法,那破武功想吸走我的真气,还差的远呢!”

  魏谞满脸鄙夷,可若不是吸功大法,天下又有何武功效将别人真气吸了去呢?

  魏谞道:“其实不是我真气消失了,而是被他引出体外。苍云教的玄清游炁是门厉害的内功心法,它的特点就在一个游字。真气在体内游走自如,无迹可寻,让别人无法捕捉它真气的流向,这就是为什么我以望气术视察他时,以为五十招能击败他原因。”

  通常内功修炼,体内真气可自行运转。但车有车道,路有路标,总是有迹可循。而这“玄清游炁”竟能无声无息,虚实结合,认真神奇。

  “但您照旧赢了他!”

  魏谞挠了挠头,道:“丫头,你可知我是如何赢的他?”王如萱摇摇头。

  魏谞道:“当我跟他走了九十八招了,发现他内力依旧充盈,丝毫没有削弱的意思。我交手前扬言一百招将他治服,若做不到,我魏谞的面子可就丢大了。加上我对归藏剑是志在必得,旋即一咬牙,脑子发烧,就将我新创的剑法使了出来。”

  “九剑云霄外,我自认为天下除了那三小我私家,没人能反抗我这一剑,百里无极也是如此。这一剑使完,我赢了他。”

  他语气中没有一丝自豪,带着失落降低,反倒是有些羞愧难当。

  凌楚瑜心里知道,魏谞所创剑法,为了是打败其时与他齐名的三位宗师。

  可如今为了抢夺一把剑,却用在了一个小辈身上,难道不行悲,不行怜。不行笑吗?

  老头愁容满面,突然像个百岁老人,他对自己的胜利毫无波涛,对自己的剑招毫无炫耀,只有深深地难以启齿的柔弱。

  众人也瞧见他的变化,也不敢作声,生怕这个易喜易怒的老头,下一秒不知道酿成什么样。

  “丫头,你说我其时使出那一剑,是对的吗?”老头突然柔声问来,这问题恐怕是多年亘在心头的刺。

  王如萱沉思半响,斩钉截铁答道:“错!”

  老头眼中暴戾之气突然如洪水般猛涨,张牙舞爪地要扑向面前这个女子。而女子眼神坚定,竟让老头有些不敢直视。

  凌楚瑜四人大骇,心里悄悄责怪王如萱,为何要引他动怒。

  “丫头,你说说,我为何是错。”魏谞眼中的戾气顷刻间就消失。

  王如萱正色道:“归藏剑初成之时,历经杀戮,经多年修身,戾气消除。师公您此时来讨要此剑,无非是像凭他力挫对手。我料想,苍云教之所以不给,原因怕是师公您执剑之贪,用剑之私会让这把清灵之剑再粘上无辜的人血。”

  魏谞愣了愣,突然哈哈狂笑,道:“不错!百里无极就是这样说的,一个毛头小子,一个愣头青居然敢教训我。但他最后照旧依照约定给了我宝剑,丫头,你可知道为何?”

  此时他眼中以没了凶气,王如萱越发放言道:“他是想让您化解争斗之心。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魏谞拍案叫绝,喝道:“好一个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我当年剑法大成,权欲熏心,为的是成为天下第一。若我真的想依仗归藏剑找那三人比试,怕是必输无疑。江海之所以能百川归流,不是因为它与天地争,而是以善其下之,以其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所以我在得了归藏剑后,一直藏而不用,直到二十年前,我悟出一剑自当空,这归藏剑才得以重见天日。”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成试!前辈这不是磨剑,是磨心。手中之剑,再尖锐无非劈金断石,而心中之剑,空空荡荡。”

  此话一出,众人均是一怔。凌楚瑜只是有感而发,突然觉得太过冒犯了,脸上发烧。

  谁知魏谞却拿起两只粗碗,朗声道:“说得好!好一个空空荡荡。心里斩断了千万烦恼丝,岂不是空空荡荡。小子,当浮一明白。”

  “哗哗”倒了两碗酒,粗瓦清脆相碰!

  两人终于干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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