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高跟鞋的声音慢悠悠远去，像是在唱着一首歌，踩着调子一样。
陈子鸣帮大伯稳着女人的身体，两三分钟不到，大伯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然而女人的转动却是越发厉害，就像是乡下老人说的被鬼附了体，张牙舞爪，口水糊满了脸，大伯吐出口中的痰时，女人咿咿呀呀从嘴里发出一些音节。
她睁着眼，就连陈子鸣，彭海也不知她何时睁开的眼，红色的血丝，但眼瞳却是黑得纯粹，闪着惊心的光，努力睁大的眼睛像是真的看到了鬼一样。
“谢谢你了哦，帮了大忙，现在不用了，三魂七魄都散得差不多咯，别忙了吧。”
中年人一边哭一边拉着大伯，说出来的话也含糊不清。
“信什么神神鬼鬼的？要是鬼娃子能把人的魂儿给偷跑，那这天底下岂不是没人了！”
大伯挣脱开拉着自己的手，嘴里喘着粗气，神情很是恼怒，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又俯下身去吸床上女人气管里的痰。
印象里，大伯是一位见了女人都市满身别扭的人，除了母亲和他老婆，都未曾多和别个女人多说话，可今天在他的身上陈子鸣看不出一点别扭的样子。
就拿自己来说，自己很难俯下身做出这般行动。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很急。
“621号病房，二号床的，都让让，我来了！”
进来的是一位头发险些花白完的老医生，与其他医生差异，这位医生只穿了上身的白褂，下面是一条很宽松的男士休闲裤，然后再配上一双微微皱巴的千层底。
“小石，你还不快点！平时我就不说你，这么紧急的情况你怎么还这么散漫？”
“叔，那床病人都被鬼附身了，在怎么赶，能把她从鬼门关赶回来吗？”
原来片刻前的那个小护士姓石，除了脸其他地方也简直能看出青春靓丽的样子。
“住口，谁都可以信鬼，唯独我们医生不行，为医的，除非是人已经冰了，硬了，都禁绝放松，我辛辛苦苦替你怙恃供你读大学，就供出你这样的医生吗？”
直到进门，老医生照旧一副生气的样子，语气里的怨愤却只换来石护士轻轻的哼了一声。
“几位先生，都让一让，那位小兄弟你照旧继续扶着，扶稳就好，其他的让我来吧……”
老医生笑了笑，接替过大伯的位置，之间老医生运动运动手指，在女人的背上按了几处穴位，原本憋成紫红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了，四肢也慢慢循分下来。
就在众人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女人猛地一挺腰，一大团红色的液体喷到了病床上。
腥黄的浓痰披着醒目惊心的红色在洁白的床单上染污了大片。
“哈，这下好了，用迷信的话说，这就是鬼娃儿唾沫，其实是内出血加上痰，堵住了呼吸道，现在吐出来就好了。”
简朴的几个行动，却让老医生满头大汗，看着老医生累得靠在墙上，彭海连忙拿过凳子请医生坐下。
“谢谢医生了，这几天我都有让小花定时吃药，消炎的吃了不少，为什么还会这样啊！”
中年人一边致谢一边问着，谢谢之情无以言表。
“究竟病拖了很久，剧烈咳嗽导致肺部毛细血管破裂，然后长时间没有获得合理的医治，熏染了。
刚刚我看了胸透，发现你说的病人以前总是疼痛的地方貌似有些问题，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长了息肉，像是痊愈，怕是……
其实，有条件的做个手术吧，切除一部门坏掉的肺叶，然后慢慢调养，应该会好的。”
老医生嘴里说这话，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床上的病人，看到病人脸色回归正常，说完时也松下一口气。
已经没有了陈子鸣他们的事，陈子鸣便回到自己母亲的病床边，大伯出去洗漱，彭海却胃口极好的吃起了粉。
“那医生这个手术要几多钱啊……”
听到有救，中年的语气轻松了几分，但尾音依然极重，似乎身上压着巨石一般。
“我给医院申请了，我们愿意报销一部门，所以你们要是能拿出五万块钱的话，这个手术就可以做了，后期康复我们医院也愿意无偿提供的。”
看抵眷属愿意配合，老医生也笑着回应，为了报销这个用度，清晨便给院方打电话，协商了许久，院方刚刚允许。
“啊？这么多……”
“是不是有些困难？你们也可以先给一半，然后病人康复的时候再给另一半也是可以的。”
“我……我们已经没钱的，昨天那五千块钱是我们最后的……”
话还没有说完，中年的泪水再次滚了下来，滴落在病床上女人干瘦的手指上，似乎病人也有所感受，微微动了动指尖。
中年用毛巾一点一点提女人擦洁净脸，全身哆嗦，脸上的肉也随着发抖，险些不能言语。
“谢……谢谢医生了……我们打完了剩下的一瓶药，下午就出院……麻……麻烦你了。”
“可是病人现在才五十多岁啊，虽然身体状况有所下降，可是恢复如初的可能照旧很大的，如果就这么放弃了，会……”
听抵眷属说下午出院，老医生瞬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中年，本还想再说什么，却哽住了。
“叔，就说咯，这么穷，怎么治，你赶不赶时间都一样的，那位眷属从昨天来到今天都没看他吃过饭，预计都没钱买吃的吧……”
护士翻过一个白眼把头扭到一边，看这样子是基础就不愿意留在这个病房里。
老医生眼睛一眯，很是不喜地看了一眼护士，中年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底下的头没有丝毫力气抬起来。
“没事，没事，乡下我记得也是有草药的，我有治重度肺炎的单方，一会给你写了，回去找认得药的人挖了煎着喝，虽然不如手术的效果来的快，但是能掉根，等病好了再来找我给你们开个方，补一下身子，这样就不容易生病了。”
老医生连忙拖住中年的头，平和地说道。
中年的身体哆嗦得越发剧烈，虽然医生扶着他，但是他依然重重地跪了下去。
“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啊，你……你就是华佗转世……”
中年脸颊涨红，咬紧了牙关，泪水如雨一样撒在地上。
“叔，你怎么把那票据给他，你知不知道那票据有多宝物，当年你给我爸治病用的那个小票据你就要钱，今天这个票据说不定就是独家秘方，你竟然免费！”
护士抖着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注意到老医生说的话，猛地扭过头惊奇地问着。
老医生没有回话，抬步扶起中年人。
“没事，我就是个医生，五十多年的经历，能把的准，除非天塌下来，你夫人会好的。
对了，有笔和纸吗？我现在就给你开方子，剩下的那两瓶瓶不用打了，是能量，不外可以从医晕滤出来那个钱，只有两三百，去吃个饭，买点补品，回去路上留点车费，记得让师傅开慢些。”
中年点着头，抹了一把鼻涕泪，转身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根铅笔和半张报纸递给医生。
医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转身看到护士身上有中性笔，直接取了下来，在那半张报纸空白的地方重重地写着。
“大叔，你吃吧……”
陈子鸣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粉递给中年，鼻子酸涩的厉害，嗡嗡的声音中年差点没听清楚。
中年挠了挠后脑勺，如同小孩儿一样怕羞的接过纸碗，用筷子挑起透明的裹着红色辣椒油的粉，就着泪花香甜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