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硕大的火焰

　　做广播体操的时候操场上的雾还没有散去，看远处的同学像是隔着一层纱帘，他们脸上的心情模糊不清。近处的杨树叶子带着湿润的味道，像是烟波浩渺的江面一些渐行渐远的船只，阳光下绿的发光的颜色已经变得黯淡，远处的山在雾中显得有点单调。天上的太阳像是喝醉酒的娇羞女子欲语还羞，阳光是柔弱无力的，在这样的早晨我看到李珺婉从校门口向我近前徐徐走来，我马上觉得有一团硕大的火焰在碾压我的思想与肉体。

　　做广播体操的时候，李珺婉就在我的左手边，她似乎是一棵树，叶子翠绿，枝头上还开着淡雅的花，树的枝桠如同藤蔓一样缠绕着我，我理想自己也是一棵树，我正用自己的枝条试图接近她，然而我所触到的是虚空。正在我冥想的时候，我的手指竟然触到了李珺婉的手指，虽然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却觉得自己像是触了电，身体变得僵硬、麻木，我急遽缩回手，给李珺婉一个歉意的笑容，李珺婉的脸上照旧淡淡的笑，但是我看到她脸上有隐隐约约的一抹红晕，似乎在说“不用在意的”，我突然间觉得很幸福，很幸福，那幸福甚至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回过神来，我看到所有人都在做“伸展运动”。

　　广播体操结束的时候，柳霜彤从她的班级跑来问我“好些了没”，我知道她是问我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我说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让她不用担忧，柳霜彤确认我没有问题带着一点雀跃回她的班级了。那时我们班另有几个男生没有走，他们在不远处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我和柳霜彤，脸上有略带诡异的笑容。柳霜彤刚走，那几个男生就将我围住了，他们叽叽喳喳的说：“林渠，那个漂亮女生是谁呀”，我没有说出柳霜彤名字，而是避重就轻的告诉他们那是我的邻居，她来问我一点事情，仅此而已，可是他们似乎一点都不相信的的样子。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和段岳军讨论他满头如霜似雪的头发。

　　段岳军有点洋洋自得的说我杞人忧天，讥笑我前几天劝他将头发染回到玄色是何等的无聊，还说自己孝敬巨大，险些改变了五中男生的潮水，现在又有几小我私家染了和他一样的白头发，他颇为兴奋的说这当中还包罗几个学长，似乎他是个伟大的领路人，为各人开辟了一条全新的潮水路线。正在给新书包书皮的田笑笑从鼻孔里发出两声轻哼算是作为回应，她有点讨厌段岳军的自以为是，李珺婉也在包书皮，她微微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李珺婉包书皮用的是画有动漫人物的粉色包装纸，田笑笑用的是牛皮纸。段岳军对于田笑笑的牛皮纸反唇相讥，说她的包装纸太土，田笑笑看都不看段岳军，很自信的说：“段岳军，马上就是班主任杨老师的数学课，他会将你的鹤发打回原型的，不要自得的太早。”

　　田笑笑刚说完，杨老师就夹着备课本走进了教室，段岳军赶忙低了头不想引起杨老师的注意，可他的满头鹤发太过耀眼，一点也没措施隐藏。

　　上课一开始杨老师没有授课，而是开始宣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把班规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一、上课时禁绝说话，禁绝前后左右窃窃私议。

　　二、上课时禁绝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三、发现课堂上有睡觉的人立即请他站在教室的后面罚站。

　　四、课间不允许高声喧闹。

　　五、不允许奇装异服，女生头发要扎起来，男生不能染头发。

　　……

　　杨老师一口气说完了二十多条班规，然后扶了扶他的厚眼镜，将目光瞄准了段岳军，段岳军又赶忙低了头，不敢和老师的目光对视。

　　“段岳军，赶忙将你的头发给我染回玄色，你这白头发太影响形象，原来我是希望你自觉修正你自己的错误，可直到今天你照旧老样子，我不得不提醒你了”，杨老师边说还边走下讲台来到我和段岳军的座位前盯着段岳军说话，看得段岳军很窘迫。

　　“我希望各人以后都不要学段岳军。学生就应该有个学生的样子，不要追赶不康健的潮水”，杨老师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段岳军。杨老师应该还记不清班里多数人的名字，可段岳军的名字他记得很清楚。

　　班主任宣布下周一要举行开学仪式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很兴奋。在这个年纪的我们只要有关于不上课、不考试之类的事情我们都市很感兴趣。更令我兴奋的是经过班主任的推荐李珺婉被定为新生代表讲话人，我心里悄悄为李珺婉兴奋，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怎么似乎只要是牵涉到李珺婉的事情我就特别敏感，她兴奋的时候我就很兴奋，她不兴奋的时候我就感受特别没意思。

　　我趁着杨老师在讲台上讲话的时候在白纸上悄悄的写了“加油”两个字递给李珺婉，我看到李珺婉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清澈，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她又用圆珠笔在我的“加油”下面写了“我会的”三个字，她的字写的很悦目，不像我的字歪歪扭扭，简直没法见人，我觉得李珺婉什么都好，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女孩。李珺婉犹豫了一下，又用笔在纸上“我会的”下面写了“谢谢”两个字，我心里美滋滋的，像吃了一大捧糖果。

　　开学仪式的时候每个班级的人员都坐在提前划分好的区域。我们班每小我私家都搬个小马扎正襟危坐的坐在主席台劈面，那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个讲话人，我特意坐在了第三排，其实我是想好悦目看李珺婉讲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否则我肯定溜到最后排坐下了，因为以我的经验判断一般情况下所有人的讲话都是千篇一律，枯燥乏味。

　　最开始是校长讲话。校长姓范，他左嘴角有一颗大黑痣，看人总像是偷瞄谁，目光飘忽，经常是你以为他在看你的脚，其实他在看你的脸。

　　范校长先是介绍了五中的优良传统，总结了五中去年所取得的结果，说到兴奋处我险些能看到他那颗大黑痣上有一根毛发在随风飘动，像是在舞蹈，他接着说现在的形式不容乐观，需要所有人配合努力，又要求教职工要以教书育人为己任，做到真正的传道授业解惑，要发扬善良正直的良好品质，要敬业爱岗，无私奉献，要真正的将学生培养成栋梁之才，让家长完全放心的把孩子托付给学校，要让社会认可学校。我听着听着只觉着困意阵阵，感受无聊至极。

　　无聊中我拿起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一只大乌龟，然后在乌龟下面用笔写上了段岳军的名字，接着偷偷的用胶带将那张纸轻轻的贴在了坐在我前面的段岳军的背上，旁边的田笑笑看见之后笑的差点出了声，其他几个四周的同学也在偷偷的笑，段岳军回过头看我们一脸兴奋的样子还不明所以，我们就笑的更厉害了。坐在第一排的班主任回过头来将凌厉的目光透过厚厚的眼镜杀将过来，四周一下子变得雅雀无声了。我旁边的李珺婉还在看她的讲话稿，我看得出她很紧张，她拿讲话稿的手都有点发抖，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点不耐烦，也许是因为我的开玩笑影响到了她的讲话准备。我觉得自己有些无趣，原来是计划制造点小插曲来缓解一下李珺婉的紧张情绪的，没想到还落了个埋怨，我就又规行矩步的坐在那里冒充对主席台上的讲话很感兴趣。

　　政教处主任童万年讲话时让我们务必都要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及生活习惯，要静下心来学习，要发扬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要向乱扔垃圾的行为说不，要文明用语，不能说脏话。

　　接下来是教师代表讲话，我不认识，听田笑笑说是初三五班的班主任安远方。安老师边说边做出夸张的手势，似乎在指点山河，挥斥方遒。他说自己作为班主任要让自己的班级在“团结紧张，严肃生动”的气氛中高昂图强，要用自己的责任心感动每一个学生，调动每一个学生的积极性，争取让每个学生都能以优异的结果考上理想的高中。

　　我看到安老师快讲完的时候李珺婉照旧紧张，她的脸有些发白，两只手握得紧紧的，手上的枢纽都没有血色，她往出走的时候还把凳子都带倒了，自己差点摔了一跤。

　　不外讲话时的李珺婉照旧很淡定的，她热情洋溢。告诉所有人要有荣誉感，要为荣誉而战，要以优异的结果回报老师及怙恃，要只争旦夕，求实进取，做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讲话结束，李珺婉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和段岳军正在有说有笑，只听得教室的最后面响起一个男生硬邦邦的声音：“熊翠翠，给老子把语文作业写了”，我扭过头就见童染七将自己的作业本甩给坐在自己邻桌的一个小个子女生面前。

　　那个女生黑而瘦，个子也小得不能再小，简直照旧个完全完全的小学生的样子，说实话长得一点也欠悦目，怎么看也不像其中学生。开学以来，我险些没有注意到另有这么个女生在班级里，没见她说过一句话，在课堂上也没有回覆过一个问题，她险些就像未曾存在过一样，直到童染七喊出这个女生的名字我才知道她叫熊翠翠。

　　熊翠翠看到童染七甩过来的作业本一下子愣住了，她好长时间都没有动，我看得出她在哆嗦，良久她才小声的说：“凭、、、、、、凭什么呀”，她似乎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我看到她眼里的泪珠晃了晃差点就掉了下来。

　　“凭什么，我叫你写你就得写”，童染七的声音冷的像小刀子，他周围的几个小弟也拿眼睛狠狠的盯着熊翠翠。

　　“我、、、、、、我写”，熊翠翠艰难的说完这几个字就赶忙别过头去用衣袖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我原本以为熊翠翠可能要向班主任揭发童染七的劣行，可是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外。也没有任何一个同学站出来资助熊翠翠，各人都小心翼翼的，畏惧冒犯童染七。

　　上了中学似乎就很少有人主动向老师起诉了，那样似乎显得自己很无能，会让别人瞧不起，另外告诉老师了也未必能够解决问题，听说教务处主任是童染七的亲叔叔，一般老师来了之后也只会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谁也不会真正的把童染七怎样，因为童染七后面站着教务处主任。

　　就在熊翠翠低着头一声不响的为童染七开始写作业的时候人高马大的童染七已经带着他的几个小弟嘻嘻哈哈的拿着乒乓球拍到教室西边的空地上打乒乓球去了。那里有十几张乒乓球台，童染七和他的几个拥护者独占了一张，其他人都被他们撵走了。我看着这些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弱肉强食这个词，觉得心里有点冷。

　　我和李霜彤来到天哥的台球厅的时候天哥正在与他的一个朋友聊天，那时冯满超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他穿牛仔裤，白衬衣，背影挺拔而不失柔和，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竟给人柔软的感受，我说不上那是种什么感受，只是觉得那个时候的冯满超是放松的，他身上没有攻击性，没有倔强，冯满超回过头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心情有点落寞，似乎带着一种缄默沉静的孤苦，在那一瞬间我险些能感受到他的孤苦像海浪一样迎面扑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显得越发英俊，甚至称得上迷人，只是看到我们的时候他的落寞很快就不见了，他同我和李霜彤打招呼，就像是跟两个很熟悉的朋友打招呼。人与人之间就是那么奇怪，有的人像磁铁相互吸引，有的人需要摩擦才气生热，有的人不自觉的相互排斥，永远也无法进入一个轨道。冯满超面对我和李霜彤的时候似乎没有戒备，更多的是友善。

　　天哥见我和李霜彤走进台球厅，他让我们随便玩，并让冯满超陪着我们。

　　我的台球打得很臭，李霜彤比我稍微能好一点，但是也拿不到桌面上，冯满超就给我们示范，一点一点的讲一些实用的技巧，他的解说通俗易懂，在某一刻我甚至觉得他就像一个邻家小哥哥一样，他的笑容洁净温暖，我照旧觉得他似乎不属于这种嘈杂的情况，至于是为什么，我照旧说不出来。

　　我和李霜彤给他讲学校相关事情的时候他听得很认真，也是极兴奋的，只是很少说话，能看出他对学校的事情很感兴趣。好频频他欲言又止，在某几个瞬间我又看到了他脸上的落寞，甚至是无奈，这种欲言又止就如同我和李霜彤在旱冰场被染黄头发的家伙欺负之后我们在餐馆用饭时当我们说我们在五中念书的时候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的情况很相似。

　　冯满超也给我们说些社会上的事，那些事在我们听起来很遥远，但是我们有兴趣听，觉得很新鲜。

　　台球打累了之后我和李霜彤准备回家的时候，冯满超说：“我、、、、、、我能邀请你们到我的住处玩么”，他说这些的时候竟然有些欠美意思，似乎很畏惧被我们拒绝的样子。

　　李霜彤说自己回去之后也是自己一小我私家没什么意思，我也说无所谓的，然后我们就随着冯满超往他的住处走。

　　冯满超将我们带到了郊区的一座浅易居民楼前，那屋子一看就是老屋子。他在院子门口的小商店给我和李霜彤买了饮料，还买了些零食提在手上。

　　推开院子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走进院子，只间院子内杂草丛生，似乎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了，进入楼道内，楼梯昏暗逼仄。冯满超说自己是租的别人的屋子，他住在二楼。

　　我和李霜彤走进冯满超租住的房间，房间很小，不到十平方米，首先进入我视线的是一个书柜，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另外就是一张床及一张桌子，其他险些什么都没有。我说：“你很喜欢看书呀”，冯满超竟然很欠美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淡淡的说：“小喜好而已。”

　　我看到冯满超书柜里的书很杂，有文学类的，好比钱钟书的《围城》、王小波的《白银时代》，甚至另有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此外更多的竟然是经济类的书籍，好比《国富论》之类的书籍，我想到自己看得不是武侠小说就是漫画书觉得自己很幼稚。

　　“超哥，你看的书似乎都很厉害的样子”，我简直打心眼里佩服冯满超。

　　“林渠，不要这样子，你这样子夸我我会骄傲的”，冯满超回覆，但我听得出他的兴奋。

　　“我要是能像你们一样在学校里念书就好了”，良久之后冯满超又慢慢的对我和李霜彤说，他说的似乎很艰难，有些难以启齿，又有些如释重负，我和李霜彤听得不由得都一愣。

　　我、李霜彤、冯满超玩纸牌，谁输了就往谁的鼻子上贴一根纸条，我们边玩纸牌边怂恿冯满超说说他的故事，他的故事对我们格外有吸引力，我们料想冯满超的故事一定是差异寻常的。冯满超开始不愿意讲，不外禁不住我和李霜彤的软磨硬泡最后照旧同意了。

　　“我的故事主要是关于我和我的兄弟季平安的，季平安是季啸天的堂弟，季啸天就是我现在的老板，也就是你们认识的天哥”，冯满超说完这些就开始接着讲属于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