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瞎子
艾格斯怀里的金币一空，也没有了底气直呼老霍斯了，改口道：“霍斯老爹，今天早晨，在我艾格斯的尽力推荐下，乐成做了第一笔买卖，就在那客人走后不久，突然起了一阵狂风，艾格斯我跑出去一看，哎呀妈，不得了啊，狂风卷着乌云，那天都似乎要塌了下来，紧接着一阵地震山摇。”
艾格斯神情激动地指着原时钟塔的所在，唾沫直喷：“时钟塔就在狂风之中只坚持了一个瞬间就‘嗖’的一声被吹上了天，妈呀这可不得了，但我艾格斯在这个危机时刻临危不乱，想起了霍斯老爹对我的照顾，我冒着随时会像时钟塔一样‘嗖’的一声消失不见的生命危险，冒着崩飞的土石碎瓦，奋掉臂身地启动了咱们的防御阵……”
“呼……”
一口气说完，艾格斯深呼了一口气。
霍斯老头儿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昏已往了，不外我昏已往之前，我瞧见了一个高峻的身影在咱们作坊门口停了一下，然后跑进了狂风里边，”艾格斯尴尬了一下，拽了拽老霍斯的衣角压低声音，“那身影挺像咱们现在店里的一位主顾的。”
两人边说边走，眼看着到了炼金作坊里，艾格斯突然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哎呀呀，一定是昨天刮坏了肚子，受不了了……”
“霍斯老爹，我去拉屎了……”
霍斯老头儿慢慢走进工坊里，看着一阵风似的跑远的艾格斯，总觉得哪里差池劲。
……
盖远山在炼金作坊里喝着酒，他在等人，自从不久前释放出银色使气后，他就知道这小我私家一定会被惊动，而且一定会来找他，而且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十年前，他放弃了所有的一切，一小我私家黯然离开迦南学院，十年后，他又回来了。
离开时，是一小我私家。
回来时，却是一群人。
银甲铮铮，志同道合不惜生死的一群人。
他很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哪怕这条路的尽头已经肉眼可见，很快便要随着他的选择拿走他的生命。
他不忏悔。
人这一生一定要做什么的！
否则又何须在世。
盖远山将酒水倾洒在地面上，透过炼金作坊的门望向黑石镇的上空的雾气，以及雾气后面那庞大无比的修炼大陆，眼中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这火焰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的旺盛，任何一个颓废的人只要站在他面前，都市被这样一双眼激起前所未有的斗志，开始去追寻自己的生命的意义！
一双疤痕交织的手又给他的壶中满上了酒。
酒并不佳，但这双充满疤痕的手却似乎让酒拥有了生命
盖远山望向这斟酒的人，眼中的神情柔和了几分，但这种柔和却不能浇灭其中的火焰，反而将这火焰滋养的越发旺盛。
这火焰，就是盖远山的命！
或者说……是黑石镇、是迦南学院、是魔法世界、是修炼大陆镇压下所有世界中，所有未曾屈服，绝不放弃反抗的人……的命！
斟酒的人，是个女人！
手上疤痕交织，脸上也是疤痕交织，只有一双眼睛，深沉又凌厉。
女人的身后站着一群人，这群人身着银甲，手持各异的武器，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而只有这露出的眼睛显示出了他们是活人，而且是极其有生命力的活人。
女人倒过酒后就站在了一旁，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十字剑。
就在这时，一柄细长的剑突然从炼金工坊外刺破了寒风，掠过霍斯老头儿的头皮掠了进来，直指盖远山身后的银甲人。
盖远山动都没动，不仅没动，脸上还露出了笑意。
但他身后的女人拔出了十字剑，坚韧的剑身泛起了有如实质的蓝色使气，然后这柄剑恶龙一般扑了出去。
两剑相交，女人的身体一震，倒退十余丈，倒转的剑身把地面犁的土石翻飞，女人的脚下发作出了蓝色的使气，就在她要再次进击时，盖远山将手搭在了女人的肩上，摇了摇头。
随着霍斯老头儿的身后，走进来一小我私家，这人双眼蒙着绿色的布条，似乎是个瞎子。
瞎子三四十左右的面容，只比霍斯老头儿横跨一头，身形瘦削，头发是苍劲的银灰色，他的身后背着四把剑，中间的剑鞘空荡荡的，当瞎子走过霍斯老头儿身边时，那击退女人的剑已经飞落到了那空荡荡的剑鞘里，发出了“苍啷”一声响。
淡淡的微风掠过瞎子裸露的左臂，这整条臂膀的皮肤都是血一样的暗红色，皮肤下的血液似乎格外浓郁，这血液流动着、沸腾着，散发着狂躁嗜血的气息。
瞎子的右手自然垂下，手上的粗拙的皮肤和凸起的筋线都泛发着入木三分的白。
盖远山笑着向霍斯老头儿点了颔首，但当他转向瞎子时，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消失了。
他本该用笑来接待他的朋友的。
但看着瞎子的眼睛，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十年前，那是一双何等明亮、纯净、坚定的眼睛啊。
然而现在，那双眼睛却只能潜藏在布条之后。
工坊外，雨水带起的水汽蔓了进来，带起了丝丝凉意。
“十年了。”
盖远山叹道。
“是啊，十年了。”
瞎子似乎没有瞎，在盖远山身边拉了一张凳子坐下。
盖远山照旧忍不住问道：“你的眼睛？”
“瞎了。”
瞎子似乎在说别人。
缄默沉静了一下，瞎子说道：“没想到你走了这样一条路。”
盖远山微笑道：“每小我私家都有自己的路。”
瞎子道：“只是你的路却是一条死路。”
瞎子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所有的人都感应了一种萧瑟。
盖远山道：“人总是要死的。”
炼金工坊内一片寂静，瞎子咀嚼这份寂静，良久笑道：“是啊，人总是要死的。”
瞎子直视着盖远山道：“你死后，可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我去做。”
这布条后面的眼睛明明瞎了，却仍然给人一种健全的感受，不仅健全，而且似乎比没瞎的人更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