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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活西晋末

第十三回 罄竹难书

乞活西晋末 万载老三 2979 2018-12-16 19:41:37

  众人沿路前往这个乡村,距离另有半里地的时候,便隐隐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与烧焦味,其中还混杂着另一股怪味,令人直想发呕。随着走近,气味愈加浓重。而当众人抵达村口的时候,险些所有人都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呕吐不已,还陪同着阵阵哭泣。因为,借着月光,一处堪比阎罗地狱的场景,突入了众人的眼帘!

  尸体!墙脚下,水井边,村道上,残屋里,乃至树枝上,随处都是尸体!老人、妇女、孩童、青壮都未被放过,有无头的,有剜心的,有剖腹的,有残肢断臂的,更有孩童被草叉串起的...

  鲜血!满眼都是鲜血,已经干枯的鲜血,在月光皎洁下,显出了一种妖异的黑...

  灰烬!随处都有灰烬,断瓦残垣,门破梁斜,屋倒墙塌,焚烧后的灰烬,早已充满了这片墓地...

  死寂!本一块孩啼犬吠,风轻麦香的田园,如今一片死寂,唯有村中的几棵老槐,犹在秋风中沙沙声响,像在为不甘的枉死者,控诉那曾经的残暴...

  再也无法掩饰,基础不能自制,纪泽扑到一棵树边,大口呕吐起来,吐得肝肠寸断;大滴的泪珠,混着眼角迸裂出的鲜血,从脸颊滑落;紧握的拳头,在毫无意识的捶打中,早已皮开肉绽。心中则有一个声音在一遍一遍的咆哮:“胡人,果真该杀!”

  许久许久,胃中吐无可吐,眼泪流无可流,纪泽徐徐抬头,呆呆的仰望明月。早便知道胡人凶残残暴,早便知道边民惨如屠狗,可那都泛起在落尘的书籍,泛起在故远的讲述,现在真真切切的亲眼看到,纪泽才确实体会到,这种罪恶,是何等的罄竹难书!

  幸又不幸,他还知道,这一幕仅是开始,仅是五胡乱华的前奏,是一个黑暗时代的预演。长江以北的宽大区域,晋惠帝初年有民近两千万,到冉闵怒吼出杀胡令之时,仅余不足六百万,听来似乎远少于蒙古南下和满清入关造下的近亿杀孽,可要知道,同样的地域,后者至少还留有千万人口,前者却因太过地广人稀,实在是屠无可屠了啊!

  那么,他纪泽真能只顾享受臆想中的封建人生,从而对此淡而视之,自己能放心吗?但是,又该如何去做,难道学那冲往风车的唐吉坷德,徒留一段悲歌吗?

  “大人,看到这些,您还想推脱杀胡之事吗?”一个淡淡的女声从纪泽身后传来,清脆中带着冷冽,平淡中含着忿恨,转头看去,正是梅倩。月光下,她面色苍白,双眼红肿,绝美的玉容充满寒煞,恰似一名堕入地狱的冰山仙子。

  “我能说的,照旧之前对你等的允许,只是,更真了!”沉吟片刻,平复下自己的心绪,纪泽这才徐徐沉声道,“但你必须明白,杀胡绝非目的,阻止眼前这一切的重演,得以安身立命,才是最重要的!”

  梅倩一愣,短暂陷入沉思,旋即冷然道:“在我看来,两者并不冲突。只要大人日后能够真实履行刚刚的允许,小女子与梅家村上下,必当誓死追随大人!”

  纪泽嘴巴动了动,终是没有问出,如果他不是军候,而是个连冷武器作战都不熟的冒牌货,梅家村人还愿意追随吗...

  纪泽一行终归没有进入这个乡村,而是绕着村子,从边上的麦田穿过。一路无言,又行有一个多时辰,前方不远处又是一个乡村,众人再次选择了一块麦地暂歇,心中却在忐忑不安的期待着前方伺候的结果。

  终于,月下泛起了绿猴儿那敏捷的身影,直奔纪泽而来。众人不约而同的投来目光,纪泽则豁然站起,语调干涩的问道:“怎样?”

  绿猴儿面色怪异的答道:“没人!”

  麦地瞬间一片寂静,唯有纪泽双目喷火的咆哮道:“又是屠村!?”

  绿猴儿一个激灵,忙使劲摇头,挠着后脑勺道:“大人莫急,没有活人,也没死人呀。整个村子都空了,人畜不见啊!”

  纪泽一愣,这情况就有点怪异了。胡人向来管杀不管埋。他们杀人屠村,除了兽性残暴,更多也为了震慑,让黎民们听话,乖乖的任其抢钱抢粮抢女人。像是刚刚的乡村,乃至梅家村,都该是因为反抗引发的大屠戮,顺从的乡村多数会放过,以留待下次有草谷可打,而这般空空如也的情况,就实属稀有了。

  至于有阴谋,埋伏他们这一行人,开玩笑,他们的路线之前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更况且,他们这点小鱼小虾,不外百人的溃兵难民,真的配得上别个拿个乡村来费心设计吗?

  带着狐疑,纪泽携众进入这个百人小村。村内设施虽略有凌乱破坏,却未被严重毁损。想来胡骑也曾来过这里,或因轻松得手,或因压根无人,却未在此大动干戈。行至中心路口,四下瞧看的纪泽突然眼前一亮,放下担忧之余,就欲凭借前生的刑警知识,开口卖弄一番。

  殊不意孙鹏竟指着南向的土路,先一步说道:“这里有车辙痕迹,新留不久,还很极重,却没几个马蹄印。不像是胡骑,很可能是村民从这边迁移走了。”

  众人皆循声细看,继而纷纷颔首,此村黎民无恙,顿令队伍气氛变得轻松。自然而然的,各人看向孙鹏的眼光多了份佩服,卖力伺候侦查的绿猴儿,更是一脸愧色的直挠后脑勺。

  被抢了台词的纪某人不由恻然,孙鹏这厮不愧是从乱民中能混到头领的人物,干完杀官造反的运动,还可全身而退,杳然匿藏军中,胆子运气固不行少,够贼够精的心计才是基础呀。只不外,这厮或因担忧黑案底曝光,素来缩头乌龟,这一回怎的主动出头了呢,莫非是见队伍大了,有想法了,想要抢班夺权了?

  不得不说,承袭着后世人民的厚黑精神,干了几天冒牌军候的纪某人,心计庞大度正处飙升期。他挂上一脸暖和的笑容,上前拍拍孙鹏的肩膀,看似褒奖道:“介成兄好眼力,好智谋,我等前途叵测、危机重重,正需群策群力,介成兄今日总算不再蕴藉,愿意一展所长了啊,哈哈...”

  被纪泽褒奖的孙鹏蓦的一震,脸色一垮,旋即隐去,他挂上一脸憨笑,看似欠美意思的说道:“大人过奖,过奖了,卑下这点心机,跟大人一比简直是班门弄斧啊。卑下只是不甘下游,在其位谋其政而已,嘿嘿嘿,虽然,反之亦然,嘿嘿嘿...”

  反之亦然?不在其位便不谋其政!纪泽心有所悟,笑得更热忱了。一对奸诈之徒打完稽风,相视而笑,气氛好不融洽。众人虽觉这二人说的话恰似有点扯,却也没有多想,殊不知这对队伍的最早二人组,已经完成了一次摸底交底的隐晦运动。

  钱波接话道:“若按介成所言,此村黎民当是前往了南方十多里外的赵家堡逃难去了。”

  “赵家堡何以逃难?”纪泽疑惑道。

  “那是一处坞堡。两年前并州大饥,众多流民徙入赵郡,一时伏莽放肆。为图自保,当地首富赵家为主,联合其他几家大户,便修建了一座坞堡,墙高三丈,设箭楼吊桥,由青壮仆人巡守,寻常贼匪莫可奈何。故而,左近大户黎民多有迁附其中。”钱波解释道,“不外,凡欲入堡逃难者,或需缴纳不菲钱粮,或需甘为佃户,甚或沦为奴仆。是以本村一直不愿迁往,待欲前往求庇,却是晚了,哎...”

  陪着哀叹,纪泽却也了然,所谓坞堡就是建在乡间的大中型寨堡,抑或说是微型城池。从前生历史可知,这种坞堡日后将广泛泛起于黄河南北,纵然它会令依附黎民更受压榨,令地方士族豪强做大,甚至可令官府政令出不了县城十里,但毋庸置疑的是,坞堡在兵荒马乱,贼胡肆掠的日后,掩护了成千上万条汉家人命,为长江之北的汉民最大限度的保留下了血脉和元气。

  究竟,小小坞堡虽不能反抗雄师征伐,也难抗恒久袭扰,但任何尚有智商的势力,包罗胡人,都市知晓一点,与其损耗不菲军力,得不偿失的攻毁坞堡大抢一番,倒不如从其敲诈些钱粮甚或人丁来得划算。

  若是黄河南北的宽大区域,能够充满无数巨细坞堡,恰似大海中充满礁石,岂非就能抑制甚至扼止兵匪胡祸的惊涛骇浪?纪泽突发奇想,旋即摇头苦笑,只可惜这是生产力低下的晋朝,修建坞堡成本定然太高,否则别人也不傻呀。

  等等,纪泽突然脑洞大开,咱是穿越者,可以引入先进科技,设法降低成本嘛!后世最主要的修建质料水泥,人家罗马帝国早有原始制品在用了,为啥不试试研发推广呢?虽然效果可能没那么好,措施也蠢笨了点,可多个坞堡就能多呵护上千人,值得实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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