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出租车稳稳停下。
陈闲摸出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揣进去的皱巴巴的百元大钞,递给开车的年轻小伙。
隔着车窗,他就能看到马路劈面醒目的“出站口”三个大字。
找了四十块零钱之后,陈闲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人潮汹涌,摩肩擦踵。
用眼睛找了半天都没见到崔龙斗的陈闲掏脱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
只是刚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他就停下了行动。
陈闲视线尽头,是一家挂着着“正宗深海大鱿鱼”招牌的流动烧烤摊,摊子前站着一个明显横跨周围人一头有多的彪形大汉。
大汉手里正抓着十多串涂满辣椒油鱿鱼,虽然他背对着陈闲,但陈闲却能看到他高欢快起的腮帮。
“老崔!”,陈闲实验着叫了一声,但那大汉并没有反映。
走出出站口,走过马路,挤着人群走到大汉身旁,陈闲嘴角噙着笑意,看着一口一只鱿鱼的崔龙斗,“钱付了没?”
“咸蛋!”
大汉扭头,又惊又喜,也不管陈闲受不受得了,左手把木签随意一扔,一拳砸在陈闲右胸,“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吃了很久了。”
陈闲笑容凝固,小半天才从那打招呼的一拳中缓过气了,“路上堵车呢,钱付了没?”
“哦对了,我还没给钱呢。”
不怪陈闲一晤面就提醒他,早先二人卖力区域相邻的时候,就因为“非故意霸王餐”这种事,陈闲去当地衙门领了崔龙斗许多回。
崔龙斗掏着灰色运动裤的裤兜,随着他左手摸右边裤兜的行动,那件足够塞下两个陈闲的玄色T恤发出一连串衣物被绷紧后的奇特响声。
陈闲眼中泛起一抹习惯性的无奈,挤上前去,对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问道:“几多钱?”
烧烤摊的生意极为火爆,许是因为他家味道好吃,许是因为这里与火车站相邻,横竖人多到爆。
男人一手拿着塑料圆扇,一手翻着铁板上的鱿鱼,高声回道:“什么?什么几多钱?你要几串?”
陈闲转身指着终于把钱包掏出来的崔龙斗,“他吃的几多钱?”
“四百七!”,系着白色围裙的中年老板似乎对崔龙斗印象很深,他只看了崔龙斗一眼,三个数字就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在陈闲的印象中,路边的烧烤一般都是几块钱一串,崔龙斗再能吃,他从医院到火车站的这半个小时中,最多也就能吃个几十块的。
所以他揣着适才打车剩下的四十块钱就想尽一回田主之谊,但听到老板报出的价钱之后,陈闲变了脸色,“什么?四百七?老板你不会记错了吧,你这几多钱一串?”
“十块啊,怎么?想吃霸王餐啊你!”,烟雾缭绕,老板手里快速翻动着鱿鱼,脸色不善的盯着陈闲。
没有排队、只是在烧烤摊前围了一个扇形的路人突然静了下来,齐刷刷的转头看着陈闲,挤在陈闲身旁的人也纷纷退却,眨眼就多出一片空地。
空地中心,站着一脸尴尬的陈闲。
“哈哈,没有没有”,陈闲一步跨到崔龙斗身旁,抓过他手里的钱包,“呐,有钱的,适才想讲论价而已。”
看到棕色钱包里的数张红色钞票,烧烤摊老板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听完陈闲后面的话,已经把“不耐烦”三个字写到脸上的中年老板粗声粗气的说道:“小本生意,概不论价!”
嘴角还残留有辣椒油的崔龙斗一把拉过陈闲,“不讲就不讲呗!你那什么语气,你再吼我兄弟一句试试!”
“好了好了”,陈闲速度极快的插到两人中间,从崔龙斗的钱包里点出五张钞票,“老板你别在意啊,他没读过书,脾气又犟又爆。”
瞪圆眼睛和崔龙斗对视着的中年老板放下鱿鱼,撸起袖子,气势贼强,“怎地,想闹事?”
陈闲转头瞪了崔龙斗一眼,那是让他别激动的意思。
“怎么会,老板你快找钱,我们另有事呢,你看这在延误下去,你得少赚几多钱啊。”
陈闲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嘭”的一声,数十支木签被崔龙斗撒气扔在地上。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中年老板挠着头,“你说的也是,给,找你三十。”
看着陈闲接过钱,老板一把抓起鱿鱼,看着一个抓着十块钱、并没有被插进水泥路的木签吸引目光的小孩,“你要几串啊小朋友?一串是吧,很快就好!”
……
外壳基本一模一样的出租车上。
头快抵到车顶的崔龙斗抱着双臂,一脸气愤。
能坐三小我私家的后座,净身高一米八的陈闲被挤在角落。
“老崔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真的要改,现在不是你那个一言不合就拿刀砍人的年代了,你这样很容易被抓起来的。”
国字脸的崔龙斗哼了一声,“我晓得,否则非把那鸟人打出屎来!”
陈闲长叹一声,不再纠结这个说了快一个世纪也没什么用的问题。
把车窗全部按下后,看着窗外,吹着凉风。
崔龙斗自顾生着气,也反面陈闲说话,车内就此陷入平静。
直到半个小时后。
下了车的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卖部中。
“咦?”崔龙斗站在门口,“你把门拆了吗?”
“没有,昨天被人掰碎了”,陈闲仰头灌了一口凉茶之后,才压住了晕车想吐的感受。
“就是知道你身份的那些人?”
崔龙斗问着,自己走到货架前,拿起一袋威化饼干就直接拆开。
准备洗把脸的陈闲端着粉色小盆,“对,昨天老大打电话的时候是怎么给你说的?”
崔龙斗嚼着饼干,声音显得有些闷,“老大就说你的身份泄露了,需要资助,还说你今天会在火车站接我,然后就没了。”
陈闲蹲在被马大智打碎的货架前,捧了一把水拍在脸上,“她没说会叫哪些人过来吗?”
“没有”,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崔龙斗绝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不外那个马屁精肯定会来!”
脑中闪过一个留着山羊胡、瘦得像猴子一样的老人,陈闲反照在身下小盆中的脸皱起眉头,轻声念着,“吴青,吴松茂?”
倒了水,陈闲从货架底部扒拉那出双高帮帆布鞋,崔龙斗又拆了一包鸡腿,蹲在烟柜旁大口吃着。
“好了”,穿好鞋的陈闲从躺椅上站起,“准备走了,我先给老大大个电话……”
“不用打了。”
声音动听,语气清冷,宛童走进小卖部,身后随着三道身影。
“老大!”
陈闲迎上前去,崔龙斗慌忙站起,两人叫出的“老大”却是不分先后。
宛童面无心情的“嗯”了一声,往躺椅的偏向走去。
陈闲看向紧跟在宛童身后的三人,果不其然,崔龙斗口中的“马屁精”吴青,赫然在列。
“吴执事,暮至,传冬,有劳了!”,陈闲抱拳看向三人,三人反映各异。
两眼明亮,显得精神头十足的吴青哈哈一笑,摸了摸下巴处夹杂有几缕银白的胡子,抱拳回道:“自家人,客气什么?”
王日沉耸了耸鼻子,缺了半块门牙的笑容显得很是真诚,“要不是仲牧你这次出了事,说不定十年前那急遽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
神情冷峻的聂传冬无声颔首,西装领带、背头皮鞋,让他看起来像电视里那些年轻有为的青年企业家。
坐在躺椅上的宛童在这时发话了,“人齐了,陈闲,你把详细情况再说一下,我好分配任务。”
陈闲颔首,从自觉站成一排的六名荆州执事中跨出一步,面向宛童,和昨晚给宛童汇报时一样,把整件事的起因结果复述了一遍。
二十分钟后,陈闲说完,宛童怒了。
“崔龙斗你个夯货!还吃!”
站在最后面,鸡腿藏在背后的崔龙斗大脸一慌,小卖部里一名州主管、四名底层执事的目光都看向他,“我……我不吃的话,打架没力气的。”
宛童狠狠瞪着崔龙斗,三秒后,啃了一半的鸡腿被无情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