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卖？”
男人的疑惑目光看向陈闲，他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话音带有有一种能让旁人听出的干涩和沙哑。
“他要的，我们没有”，陈闲直视着那双把季东吓得坐回小凳的酷寒眼眸，神色平静。
能看到两只漆黑瞳孔的男人不再说话，只是瞳孔边缘悄然亮起一道唯有陈闲能够看到的紫色光圈。
数秒后，当陈闲脑中被人强行侵入意识的感受徐徐削弱的时候。
男人扭头看着季东，像古时位高权重的大官宣布政令一般提高音量说道：“执事无过，罪在你！”
“什么？！他明明就是不想卖给我，短信上都说了什么都有卖，我……”
季东不是陈闲，面对那种能让人头皮发麻的酷寒，他做不到如陈闲那般平静淡然。
所以在说到一半的时候，他说不下去了。
侧着脸的陈闲他看不到，但正对着他的面具男，他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戏谑嘲弄的话就算了，这段时间因为“修仙”的事，他已经受了数不清的讥笑戏弄。
他说不下去的主要原因，是来自面具男身上的无形压迫感！
前方面具眼部露出来的目光，像极了在看一位小丑的拙劣演出。
那种“再说下去会有很欠好的事情发生”的感受，很真实，也很浓重。
“在此地，强买强卖，或是做出有损客户利益之事，才可算是市侩，你对执事的市侩举报，不建设。”
陈闲从主家酿成了现在的旁观者，他看着季东擦掉冷汗、在三董事的气势压迫下险些跪倒的一幕，不禁有些想笑。
因为如果鬼炬的面具上再多一片白色月牙的话，那简直就是包希仁在世，大义凛然，公正不阿。
而在他前方，再次站起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季东，就像那即将接受狗头铡审判的无理刁民，战战兢兢，魂不附体。
季东眼中的挣扎连续了数个呼吸，陈闲知道，他已经到极限了，那是精神上的极限。
“我……我不管！你们开了门，就一定要卖！我要成仙，我知道的，要等价，我拿所有我有的工具来买，只要成仙！”
“砰！”
鬼炬拍桌而起，魁伟强壮的身形盖住了大片烛光，在季东身上投射了大片阴影。
陈闲顺势退却两步，他怕这个炮仗脾气的三董事向季东动手的时候误伤他。
尽管组织内部有成文划定，对“严禁殴打客户”这一条令也是三令五申。
但架不住林子太大，什么鸟都出来了。
有和崔龙斗一样屡教不改的憨傻刺头，也有和这位三董事一样有着强硬配景的法外狂徒。
用他的话来说，“老子监察九州，我说的话就是法！”
所以，即便现在迈步走到季东身前的三董事气不外揍了他一顿，季东也是白挨。
“要怪，只能怪你想法清奇了……”
陈闲心内长叹一声，就要别过头去，想冒充没看到上司执法犯罪的一幕。
谁知他印象中“见着谁都像欠了他几千两银子”的三董事鬼炬，今天突然转了性子。
只是盯着季东看了几眼，就转身向他走来。
如果不是鬼炬起伏不定的胸膛和面具下传出的厚重呼吸，陈闲都怀疑他是想走上前去把季东看个清楚。
“今RB座心情好，不想动手，我另有事，你把他处置惩罚好。”
“还本座？您最近又看了什么电视吗？”
陈闲暗自腹诽。
虽然，那是在董事大人把眼中的紫色光圈撤掉以后，陈闲才敢黑暗吐槽。
“属下明白，恭送大人！”
鬼炬闷闷“嗯”了一声，看都不看角落冷汗淋漓的季东，就这么……走了。
好不容易叫来的希望，就这么……走了。
已经做好和“恶势力”抗争到底的准备、想着今天一定要赖在这里赖到成仙的季东懵了。
他已经实验了传说中、古籍中、野史中的所有要领，直到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家缥缈奇幻的小卖部中，他已经无路可退、无望可期。
再不成仙，再不证明有仙的存在，他拿什么去面对同学老师？
季东是这么想的。
所以看着离隔小卖部的门帘被人仙弃、又徐徐落下后，他似乎一瞬间被抽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口中无意识的低声念着：“仙……没有吗？怎么可能没有…那为什么我修不成仙，连气感也找不到…是我太笨了吗？可那年那个羽士说，我是大罗金仙转世的啊……
一定有的！对…一定有的，像小说里一样，受尽万千苦难，才气成为蔑视众生的仙！我现在，是在受苦，对，就是这样！”
一般人听不到季东含混不清的低声自语，即便隔他很近。
但现在准备用影象摘除的陈闲并不是一般人，他走到离季东另有一米的时候，就听清了他所有的自言自语。
眸中亮着白色光圈，陈闲以一种“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无奈目光审察着季东。
眼瞅着今晚的生意要黄，陈闲很是烦闷，也无端多出了许多感伤。
“季东，我这里真的卖不了你想要的……
这世界未知的工具太多，我活了这么久，也只能越发清楚的认识到自身的渺小。
我也不能否认你的坚持，也许真的有，只是从未被世人所认识，但也许没有，那真的只是文人杜撰出来的一种理想境界。”
季东基础没听陈闲对他说的话，他坐在地上，时而抱头淌泪，时而开怀大笑。
陈闲口罩上方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季东这种情况，放在他那个年代，叫失心疯。
但放到现在，应该说是受不了巨大压力或是攻击而造成的精神失常。
“而已而已”，陈闲蹲到季东身前，季东的眼里反照着陈闲眸中的白色光圈，“影象是痛苦的泉源，我能让你恢复到以前的生活！摘除你对成仙的欲望，你愿意吗？”
幽能作用下，陈闲的话语直接响在季东的内心深处，那是现在的他为了逃避而选择自我关闭的地方。
不结契约，也就不算买卖。
不算买卖，也就无所谓亏本与否。
这是属于陈闲的选择，他可以把季东关于今晚来到雪来小卖部的影象完全摘除，但明天醒来后，季东仍然会想着成仙。
而询问季东是否愿意，则是陈闲想把他关于修仙的影象全部摘除，那样也许季东还会遭人讥笑，但在摘除了影象的季东看来，至多有些莫名其妙而已。
这之间，只取决于陈闲的想法。
正在癫狂大笑的季东突然停下，眼里闪过一线清明，“我…我愿意…”
陈闲颔首，随后两手扶住季东肩头，眸中的白色光圈逐渐变得明亮、璀璨，直至占据了季东的所有视界。
半个时辰后，凌晨两点。
陈闲翘着二郎腿斜靠在躺椅上。
他前方靠着货架席地而坐的季东突然动了动眼皮，慢慢睁眼。
“这里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同学”，陈闲坐直身体，让季东能看到他胡子拉碴的大脸，“你适才来说要买三桶泡面两盒酸奶，我正拿工具呢，转头就瞅你坐那儿睡着了，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醒你。”
“什么！？”，季东一脸的不行思议，这么荒唐的事情，是他一个正经大学生能做出来的？
“你不会对我下药了吧？你想对我做什么！”
季东说着，两手撑地从地上站起，再以极快的速度护住胸口。
楚楚感人，我见犹怜，然后，大师兄抱住了何金银……呃……
陈闲看着季东那两只内双三角眼和一头比他还飘逸的长发，不由再一次为少年的清奇想法而叹息，“自己啥样心里没点*数吗…”
“这衣服…这是什么衣服！”
陈闲就看着季东用一副受了欺负的屈辱心情撕扯着自己心爱的道袍，看着他把道袍揉成一团扔到躺椅前方。
“你怎么口味这么重！你这个失常！我要告你猥亵！”，季东看了看自己腰上的玄色皮带，抬头吼道：“告你猥亵未遂！”
“砰！”
季东摔门而出，那三桶泡面和两盒酸奶，最终照旧没能如陈闲愿，被恢复正常的季东买走。
目送一脸气愤的少年走远，陈闲重新坐回躺椅。
至于告他？
他觉得回到学校的季东短时间内并没有心思搭理他。
况且那基础就是没有发生过的事，这朗朗乾坤，他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