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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夜曲

第十三章:生如秋叶(昼一)

凤仪夜曲 高柔泽儿 1837 2019-10-03 23:32:51

  可有人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花的一生有多长?一年,一季,一月,哪怕一息都是一辈子。秋枫想,他的一生也只有这二十年了。

  他出生之前,家中已经有了一位哥哥。他出生之后,被迫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带上女孩子的假发,因为他的父亲喜欢女孩儿。他曾经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女孩儿。他穿上裙子走出家门,受到外人的鄙夷目光和恶心指责,回抵家之后受到父亲的殴打。他不明白,难道这不是父亲所期望的吗?他被打的时候,母亲在一旁冷眼看着。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应该如何正视自己。

  他的朋友很少,交流也很少,但他却知作别人的家庭不是这样子的。别人的怙恃会给他们的孩子穿上切合他们性此外衣服,买他们喜欢的玩具。他们会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孩子。会在看孩子开心时陪他一起开心,在孩子惆怅时给予慰藉。这些事情似乎很正常,至少他的朋友们从来没有在乎过,可他却少少获得。

  步入中学后他选择了住校,可是情况并没有好几多,老师和同学们只会指责他与凡人的差异,没有人在意他为什么会酿成这个样子。就像人们总是讥笑别人失败后狼狈的模样,永远不会有人在乎他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在世呢?父亲说是要为了给他们养老的。可他不想为他们养老了,他是怨恨他的,明明是他塑造了今天的他,却又厌恶今天的他。可是生命终究来之不易,隐隐地他想在世,不管活得何等艰难、何等悲苦。

  空中下了雨,秋枫撑着伞走着,一辆车擦身而过,他看到路边被泥水打弯了腰的一朵黑曼陀罗,“你看,它还在世。”

  有一次,他穿着女装去邻区逛街,却不意遇到了熟人,为了躲避他跑得很急,裙子钩住了电梯边的货架致使他从三楼电梯上摔下,这一摔就摔伤了脊椎骨。

  “真是活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怙恃都流了泪,说出的话也别无二致。

  他熬过了身体最疼痛的治疗期,来到心理最疼痛的恢复期,躺在床上他一遍一遍问自己:秋枫,你还能站起来吗?

  痛恨时,用盯着对头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腿,用拳头砸它,恨不得把它砸烂,平静时看着屋后花坛里的黑曼陀罗,一看一天。夜晚,梦中无数次回到摔伤的那天,有时他选择穿着男装出门,没有为了躲避熟人而从电梯上摔下,有时他穿着女装出门,却没有遇到熟人,自己开心地玩了一天。但更多时候,是重复感受后背撞击地面肌理破碎、骨头裂开的痛苦,刚摔下去,一眨眼又回到裙子被勾住的那一刻。他像是走入一个彭罗斯楼梯,自以为不停上升,其实最后照旧落在原点。

  无数次从轮椅中站起来又跌回去,他照旧站起来了。从像废物一样躺在床上到在地面上健步如飞,他用了三年。

  他走到上次长着泥水沾染的黑曼陀罗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了一个小土坑,原来这么努力在世的花都市被拔掉,那人呢?

  他做了一个决定,每当受欺辱受不了想自杀的时候就在墙上用刀刻一道痕迹,如果痕迹凌驾十条,那他就去执行自杀这个决定。三个月后,他去再看那面墙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墙上的痕迹早已经凌驾了十条。

  他觉得自己对死亡这件事没有那么排斥了,甚至有点隐隐的期待。与儿时那种理想自己死亡之后怙恃悲痛忏悔的场景差异,他这次是真的憧憬那种万物尽归于无的平静。

  街边小店的音响放起了音乐:

  我听见音乐,来自月光和胴体,

  辅极端的诱饵捕捉飘渺的唯美。

  一生充盈着猛烈,又充盈着纯然,

  总有回忆贯串于世间。

  我相信自己,

  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

  不盛不乱,姿态如烟。

  即便枯萎也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

  玄之又玄。

  ······

  一直在追的小说即将在下周开书友面见交流大会。起码了解最后一点牵挂,他想。

  回抵家,他对父亲说:“我想死,在书友晤面会之后。”

  “你现在去死吧!”父亲平静地回覆他,似乎说“你现在去用饭”一样容易。

  “我想加入书友晤面会。”

  “你都要死了还加入什么书友晤面会?”父亲的心情有些狰狞,秋枫希望是心疼他导致的。

  他没再回覆,他决定了要加入晤面会的,他没有告诉怙恃开晤面会的时间和所在。也许这次出去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书友晤面会当天,秋枫收拾齐工具出门坐上了车,他的怙恃早上起床后发现家里少了一小我私家,不外他们并未在意,即便他们的儿子从未像今天一样不告而别,他们也不在意。

  在书友晤面会上,他与普通的粉丝一样要了作者的签名,然后拿了饮料在一个座位上坐着。他笑着和那些书友们打招呼、与他们谈论书中的情节,偶尔开几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一切事情都这么平淡,直到他遇见了那小我私家,平淡的湖面被泼进彩色的墨汁,泛起彩色的涟漪。

  “你好,我叫秋枫。”

  “夏荷。”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

  以寥寂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

  不停地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

  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蒙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

  乐此不疲。

  夏花璀璨,天生就是她的形容词。你遇到那小我私家的时候才会知道,有一小我私家,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轻轻一笑便能击中你的心灵,连着灵魂也为此哆嗦。

  他们加了挚友,日日互道早晚安,有时分享生活中的趣事,偶尔互怼,就看谁反映的快。秋枫的睡眠一直欠好,他很少再梦见自己摔下电梯的事情,取而代之的时越发血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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