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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城剑雪

第七十章:决战扶幽宫——上

惊城剑雪 孤鸿雪 4119 2019-03-31 01:04:03

  雾鹫峰,朝露刚起,此时红日方出,残月未隐,正是日月同天之时。

  朦胧的秋冥湖畔,那撑船的老人听见声响便放下竹竿,愣愣地望着不远处徐徐行来的一辆青布马车,他苍老佝偻的身躯豁然一震,快速走出两步,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老爷?”

  清风卷动帘子,马车前已多了两条人影,两人穿过朝露,越走越近,只听一人轻声应道:“鹿翁,这些年辛苦你了!”

  昆仑曾有“诗画情”三圣,撑起昆仑五十年屹立不倒;中州太白剑宗与幽州昆仑并列于世,亦是遥相呼应,故而也有“鹿桃林”三英,三人年轻时共闯断南蛮海,留下赫赫威名,原来这撑船老人正是“鹿桃林”三英中的最年父老——鹿西翁。

  “真是老爷?!”鹿西蒙神色激动,立时便跪了下去。然而却被林浪夫用一股内劲扶了起来,鹿西翁问道:“老爷,您跟聂云煞约战之期,不是另有半月吗?怎么……”

  林浪夫抬头看了看秋冥湖心那座朦胧高耸的雾鹫峰,淡淡一笑,说:“既然是来了结恩怨,何须弄的天下皆至,吵喧华闹。”

  鹿西翁急切地看了看林浪夫,苍老的脸上满是忧虑地说:“可……老爷,您的伤……”

  “天下之事,哪有完满?走吧。”说着,林浪夫便踏步向湖中走去,桃鹿二翁对视一眼,也举步跟上,他三人轻功绝顶,踏在湖面也如履平地,朝露披在三人身上,如隐了一件鬼魅纱衣,恰似天上来客,扶幽宫一路守山门生竟无一人有丝毫察觉。

  但是,却有一人与林浪夫心心相通,正是聂云煞;扶幽宫深处的庭院中,傅霄寒汇报完要事尚未离去,便已感受到了聂云煞突然变换的气息,便轻声问道:“宫主,怎么了?”

  聂云煞看了看栏杆前落满残花的小池,双眼微凝,深吸一口气答道:“他来了!”

  “他?”傅霄寒一时不解,转念间便反映过来,瞬时脸色惊变,“林浪夫!?”

  “嗯,”聂云煞点颔首,付托道:“总算要解决这一场恩怨了,将他迎上山来!”

  说话间,聂云煞轻轻一抬手,那小池中豁然射出一口漆黑如墨的宝刀,那宝刀说是刀,却比许多刀都要窄上几分,它弯如残月,细如春柳,薄如蝉翼,冷如寒冰……正是聂云煞当年征战四方的神兵——七煞刀!

  七煞刀,原名七杀刀,所谓七杀,乃是:杀仇、杀怨、断情、灭绝世上不平、斩尽人间娑婆、破开挡路神佛、焚燃噬心孽缘……

  刀,是绝情绝命的刀!

  刀,是积怨不平的刀!

  刀,是诛心裂魂的刀!

  或许因为恩怨仍在,尽管七煞刀数十年未开封,冷光却依旧不减分毫。花儿瞬间枯萎,水池凝结成冰,就连傅霄寒一身浑朴的内力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接着他才反映过来,立马躬身退出院子,刚过院墙,一道剑光便冲霄而起。“锵锵锵锵……”雾鹫峰上,扶幽宫中瞬间金铁齐鸣,响彻云霄,一时间满城皆惊……

  “他来了?!”薛岳一边向大殿奔去,一边高声喝问。

  那上林院门生轻功远不及他,被他甩在后面,不由得拉开嗓子应道:“是的,薛长老,剑圣林浪夫已经上山!”

  ……

  耳边钟声急鸣,林中人影穿梭,林浪夫三人却似乎置若罔闻,继续向山上行去,三人看似步法缓慢,却一步数丈远,听见钟声的扶幽宫守山门生拼命追赶却只能越拖越远。

  “呲”

  不多时,只听一道破风声划破长空,一点寒芒飞射而来,径直插在上山的最后一阶石梯上。宝剑嗡鸣剧颤,傅霄寒也紧随而至,挡在了前方,宝剑已经入手,周遭的雨露正随剑势而凝聚……

  “巴山夜雨剑!”

  林浪夫与鹿西翁脚步丝绝不停顿,唯有桃谦桃翁踏出一步,拱手抱拳:“原来是傅霄寒傅先生,闻名不如晤面,果真剑势特殊,听闻去年你连番突入中原,天墓山庄庄主白诺城,甚至昆仑三圣之一的元清丰老前辈都奈何你不得,今日老头子便讨教一番!”

  傅霄寒的余光扫了一眼与他错身而过的林浪夫二人,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只是回神看了看桃翁,也抱拳回礼:“桃翁之名,亦如雷贯耳,只是你手中并无摘星桃木剑,你要如何讨教?”

  桃翁淡淡一笑,道:“无妨无妨,剑在心中,剑在风中!”

  说罢,桃翁的身子豁然射出,双指并拢,竟然化气为剑,他的身躯虽老,但轻功剑法皆是绝顶,瞬间便破开那一层浓浓的山雾,就已到了傅霄寒的身前,三尺气剑直刺命门。

  傅霄寒身子飞旋急转,夜雨剑又快又密,电光火石之间,便有一片密如急雨的剑气当头罩下,气势如寒山夜雨,摧枯拉朽。桃翁迎面冲去,如夜雨中的寒梅傲立,双剑登时相击,交织声瞬时连成一片,响彻山间……

  周遭的扶幽宫门生越聚越多却无一人敢脱手,林浪夫与鹿西翁两人如入无人之境,两人踏上最后一步石阶,宫殿前的巨大石台上已围了整整一圈扶幽宫的上林苑精英,足足有十七八人,正是以段新初为首。

  段新初看了看林浪夫,自觉地移开了视线,对鹿西翁抱拳道:“饮风冒雪,孤舟独影,没想到,老先生竟然就是台甫鼎鼎的鹿翁前辈,您在我雾鹫峰下摆渡数十年不愿展露身手,今日晚辈们正想一试究竟!”

  “鹿翁,你就留在这里!”

  林浪夫轻轻说了一句,身子微微一颤,再要看时人影已然不见,段新初和鹿翁同时抬头望去,那刚刚破开窟窿的云层又重新合闭。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普天之下,站在最顶端的唯有他二人而已,除他二人外,漫漫江湖皆是看客!

  或许因为雾鹫峰够高,此时下面的拼斗声音已彻底隔离,只有朝露中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聂云煞徐徐睁开双眼,看了看容貌已逐渐清晰的林浪夫,淡淡地说:“前辈,不想你我一战事后,竟然三十年才再见!

  时光荏苒,岁月如河,林浪夫亦叹道:“是啊,更没想到三十年未见,你我再见时仍旧是你死我活之时!”

  聂云煞漫步走近几步,又说:“如今,我的态度依旧未变,前辈顽强己见、挡我去路,实为逆天而行!”

  林浪夫长叹一声,道:“当年仁宗陈煜熏染奇疾,恰临中原与海云边因水师偏将逵海林误闯零丁洋之故而剑拔弩张,时隔十几年,萧山景故技重施,不外就是为了挑起战事,我为天下太平记想,便担保你夫人入宫诊治。哎,只是没想到竟然酿成一段孽情……当年的你一怒之下率领扶幽宫众妙手突入长安,陈氏皇族险些全被屠戮,陈煜也重伤狼狈逃出皇城,你所做已远超陈煜之罪,况且他并特殊人,他若死,天下一定大乱,那时所伤所死的黎民又不知几何!如今三十余年已往,莫非你现在还不能罢手?”

  “非也!”聂云煞冷哼两声,又说:“于天下苍生而言,大周已历六百余年,到了如今,陈煜昏庸无能,他重奸佞而远贤臣,寡仁义且失恩义,况且又有狂妄狂妄、心中无畏天道,大周早已气数殆尽,如今正是改朝换代、乾坤重立之时!于私,他淫性贪色、背信弃义,辱我太甚,他若不死,怎能消我心头之恨?前辈连翻横加阻拦,于情于理乃至于天下苍生而言,都是逆天而行的大错也!”

  林浪夫仔细听罢,也走出几步,随聂云煞一同看着脚下的云海,说道:“你所言非虚,陈煜确非明君,从他登位之后,长安之风已越加的污浊糜烂;老丞相宋遗使气辞官归隐,王玄策借病归田,骊山候司青朔和中书令李淮含冤待雪,就连镇南将军叶相南也憾死东风亭……桩桩件件,他都难逃关连!可是,你想没想过,陈煜虽非明君,至少天下尚能稳定,如今外有武疆王萧山景蓄谋已久、虎视眈眈,内有李易手握重兵、以待时变,就连长安也是争权夺利派系繁复,更别说江湖,各大门派虽明面不动,实则黑暗早已再选择靠山……陈煜虽罪孽深重,但关连重大,他若死,一定群雄并起共争天下,到那时,所伤所死,何止万记?”

  聂云煞双眼微凝,冷冷地说:“前辈此言差矣!古往今来,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历经腥风血雨,尝过剜心锉骨之痛才换来的?当年商汤残暴,周太祖以区区夜侍书郎起兵,前后十八年,历经数百场生死血战,最后兵至朝歌,不也是险些毁了半城才建设的大周?正所谓破后而立、浴火重生,今日之时正如当年!”

  “呵呵,周太祖,”林浪夫苦笑两声,摇着头说道:“可是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周太祖?萧氏家族虽野心勃勃、谋划数代,实则穷兵黩武、蜉蝣撼树;李易营私舞弊,不外是为了报当年陈煜轻视他家姐李皇后的私仇而已;周元弼以贩卖军马起势,为人两面三刀、狡猾无比,所做也不外就是党同伐异、培植亲信……这三人,有哪一个可以自比周太祖?既然是破后而立,就该留下收拾残局,重整乾坤的贤能之人,可惜这人不是你,也不是我!”

  脚下云海翻腾,林浪夫顿了顿又说:“你所求的不外是一个公正,何须拉上全天下苍生?若只是为了公正,你当年扑灭皇城,屠戮陈氏千百无辜,可算报了一半的仇;那另一半的仇,老夫也在十五年前替你报了!”

  “替我报了?”聂云煞微皱双眉,一时不解其意。

  林浪夫点颔首,接着说道:“正如你所言,陈煜乃忘恩负义之辈,当年我组建古道神盟,率领八大门派拼死护他,他却潜伏心机,特地颁下八面天道令,引起江湖庞杂、相互残杀。但,即便如此,他也照旧不放心,所以他便黑暗设计将流星半月阁的阁主李君璧骗入宫中,设伏谋害!所以,如今天下所谓的天道令,实则已缺其一,永远也不行能合闭……谋害李君璧之事被我发现后,我恼怒之极,连夜突入皇宫,万般罪孽皆因他淫心色欲而起,老夫便断他罪魁男根,让他今生再无子嗣子女,也好逼他另选贤能,重整乾坤!”

  “此言认真?!”

  林浪夫之言如天降惊雷,聂云煞一时竟然也震惊地不敢相信。

  林浪夫点颔首,叹道:“这些年,他为避人线人,不停从各地选招秀女,却始终未能再生下一男半女,也是因此之故。所以,若真要盘算起来,或许普天之下,他陈煜最恨的不是你聂云煞,更不是李易,而是我林浪夫!”

  “哈哈哈,当年那狗天子为了逃命,不惜脱下龙袍穿上内官太监的衣裳,没想到……哈哈哈哈,没想到如今竟然真成了太监,哈哈,有趣、有趣!”

  聂云煞仰天狂笑几声,许久才转头看着林浪夫说道:“前辈大义,我佩服至极,不外尽管如此,却仍旧不能消我心头之恨,只要我在世,陈煜就必杀无疑!若论及天下,依我看来,天下苍生即如棋局,亦如野草,棋子若摆好,自然会有收拾残局的人,野草嘛,自然杀不尽斩不停,纵观史书,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不管多大的腥风血雨,只要棋局重整,来年自然东风再生,乾坤依旧!”

  “认真是怨恨不平、心魔难除!”林浪夫长叹一声,徐徐抽出龙葵长剑,直指聂云煞说道:“既然如此,你我照旧刀剑说话吧,也不知这三十余年,你从薄云凉留下的秘籍上又学到了几分,那本天下第一的魔功!”

  “魔功?呵呵,不外是痴情男女的情话而已!既然前辈在先人留下的石碑上一观片语,想必也是有备而来,所谓天无二日,你我既然号称剑圣刀皇,今日之后便只能留下一个了!”说话间,聂云煞也徐徐抽出七煞刀。

  刀剑刚出,气势已瞬时笼罩而下,山下的拼斗戛然而止,周遭数十里的刀剑兵刃同时诡异地从主人手中脱掌飞出,直向雾鹫峰顶飞去;不多时,密密麻麻的刀剑长河便射穿朝露云海,在雾鹫峰顶的高空汇聚成一个足足有数十丈巨大的“杀”字,刀剑炙热如火,杀气似黑云压城,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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