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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城剑雪

第六十五章:至悲而生 极乐而死——下

惊城剑雪 孤鸿雪 4665 2019-03-14 22:54:08

  “小姐,舅姥爷为何突然让您连夜赶往太白城呢,您最近总说身子困乏,姑爷又回宗门疗伤去了,您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内室中,温静霜主仆俩慌忙的收拾着衣衫细软,丫鬟秀儿始终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

  “这……”,温静霜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昨日舅舅突然来信,言语急切的很,恰似容不得半点延长,却没道明缘由,怕是只能见了舅舅才气问清楚了!”

  一边说着,温静霜手上的行动却丝绝不敢停留,又敦促道:“快些收拾,只带两件换洗衣衫,赶忙出发吧,柳宗还在外面等着呢!”

  “是,小姐!”

  ……

  鬼泣岭,当年呼哧喝刹只闻此山之名便决定了这里是最后解决恩怨的地方,即因为物是人非,小苍山再不能回,也因为他练得是见不得光的泥犂鬼剑!

  复仇的心,就像是不停淤积堵塞的火山,又像是不停加速的密集鼓声;因为期待已久,因为急不行耐,所以来的很早很早。

  呼哧喝刹一袭玄色长袍罩住全身,独自一人站在朝露锁闭的密林中,除了看不见的容貌,衣衫上占满了露珠,他始终低头看着山下的乡村院落和长河湖泊不发一语,背后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已经停止,暗影楼的属下在山坡上搭完了台自行离去,那是一座足有三四丈宽大的决战擂台,台上立着一排漆黑的木架,可奇怪的是,木架上摆放的并不是武器刀刃,而是摆满了种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刑具……

  “嘎吱嘎吱”

  过了许久,一辆被青色厚实帆布遮蔽的马车才艰难地上了山,马车周围,文四、袖语和陈风玄三人护卫左右,神情戒备,丝绝不敢怠慢,待马车停稳,陈风玄掀开帘子,候星魁和柳明旗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柳明旗抬头看了看站在山坡顶上的呼哧喝刹,原本另有些担忧高悬的心,一瞬间放下,满心说不出的欢喜和谢谢,连忙上前一步抱拳作揖:“呼哧掌门为在下之事抄心劳力,在下真是谢谢不尽,以后只要有用获得在下的地方,掌门千万不要客气!”

  “咯咯咯”,呼哧喝刹怪异的笑了几声,道:“无妨,各取所需而已,不外今日总算能了结恩怨了!”

  呼哧喝刹怪异的模样,加上破损沙哑的声音总是让柳明旗有些头皮发麻、不寒而栗,不外仍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叹道:“是啊,这小贼害得我数月难眠,简直生死不能,今日总算要了结了!”

  说着,柳明旗抬头看了看已经有些西斜的红日,微微皱起眉头,不禁有些担忧,“就怕这贼人食言而肥,见我们人多势众,他不敢前来,就麻烦了!”

  “不会的!”

  呼哧喝刹头也不回,冷冷的说道。

  “掌门何出此言?”

  “因为他已经来了!”

  候星魁看着上山那条崎岖陡峭的路,说道。

  闻言,柳明旗的全身豁然一震,立马转头望去,凝神屏息,果真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瞬间,柳明旗的心猛然抓紧,险些提到了嗓子眼,脚下不自主地挪动,慢慢向呼哧喝刹靠近了些许。

  灰色的僧袍,破旧的罗汉鞋,冷光待出的宝剑,另有满是怨愤的青涩容颜……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或者说,早就印在了脑子里。一瞬间,柳明旗全身都打了个寒颤,心脏险些都要从口中跳脱出来,许久才惊叫作声,“慧叶,你果真还在世!!!”

  慧叶僧人不发一语,锵的一声抽出宝剑就漫步向柳明旗走去,柳明旗马上一愣,随即偏头看了看身侧的呼哧喝刹,壮着胆子吼道:“蚍蜉撼树,今日有呼哧喝刹掌门在此,你还敢放肆,我劝你早日束手就擒,否则稍后抓住你,老夫定要你尝遍那台上的千百种酷刑!”

  然而,走过来的慧叶似乎对他的威胁置若罔闻,脚步无丝毫停顿;柳明旗的心猛地一惊,因为他发现身旁的呼哧喝刹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不发一语也没有任何行动,似乎置身事外,柳明旗看着越来越近的慧叶僧人,不禁急了,“呼哧掌门,你还不脱手吗?”

  呼哧喝刹仍旧没有理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柳明旗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正当此时,原本漫步走来的慧叶僧人突然脚下一跺,登时凌空跃起,飞刺而来,剑锋所指,正是柳明旗……

  “啊?”

  柳明旗惊呼一声,立马后撤几步,同时飞速拔剑格挡。

  “当当当”,两人剑法极快,但柳明旗似乎始终慢上一筹,究竟都是攀龙趋凤吹嘘出的妙手,哪有几多真本事,那慧叶僧人剑法刁钻离奇,不走常路,不外刹那便抓住空门,一剑刺入柳明旗的大腿,接着一个旋身竟便连皮带肉生生削下一大块,柳明旗立时倒在地上翻腾哀嚎起来,“啊……”

  柳明旗倒在山坡上痛苦哀嚎,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似乎置身事外的呼哧喝刹,一时间心乱如麻,立马向站在马车旁的候星魁大叫起来:“啊,候老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候星魁恰似不耐烦的撇了他一眼,叹道:“这还不明白?老弟啊,我家掌门在等你求他呢!”

  看了看又漫步走近的慧叶僧人,剧痛钻心的柳明旗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顾得了颜面,立马挣扎着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呼哧掌门……哦,不不不,是呼哧爷爷,呼哧爷爷快救我吧,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给你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咯咯咯咯”,呼哧喝刹转过头来,怪笑几声,随即对着不远处的袖语女人付托道:“袖语,柳先生恳切之至,难以谢绝,你先代我脱手!”

  “是,掌门!”

  袖语颔首应诺,随即猛地从琵琶中抽出一口又细又短的宝剑,伴着一声轻喝,便凌空向慧叶僧人攻杀而去,身姿飘逸,如影如絮。

  柳明旗见状,虽一时不解其意,但心中却牢固了些许,然而正当袖语的剑距离慧叶僧人不外两三尺远时,袖语的身姿豁然转变,宝剑突然折转,径直向跪在地上的柳明旗削去,柳明旗毫无预防只觉眼前明光一闪,握剑的虎口便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发现右手拇指竟然不翼而飞,瞬间吓得脸色苍白,佩剑也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啊……你,袖语你疯了不成?”

  “哼”,袖语冷哼一声宝剑已经入鞘,紧接着水袖一挥,又给了柳明旗一记狠狠地耳光,骂道:“老家伙,你忘了?本女人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日本女人为你抚琴安息,你竟然色胆包天,想借醉占本女人的自制,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你……”,柳明旗刹那间怒火中烧,恰似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随即他立马转头看了看已经近在咫尺的慧叶僧人,险些疯狂地吼道:“你到底给了他们多大的利益,竟能让他们这样久有故意,千般算计我?!”

  听了这话,慧叶僧人突然顿住,嘴角微微一翘,笑着说道:“快意除老狗,你说这个理由够是不够?”

  慧叶僧人的话仿若一道惊雷,将柳明旗彻底吓傻,“你……你,怎么可能……你明明没了舌头,怎么可能?”随即他愣了片刻,突然向后猛退了几步直到撞到了擂台上才惊叫起来,“你的声音,你不是慧叶,你……你到底是谁?”

  “呵呵”,慧叶僧人怪异的笑了笑,随即抬手在脸上摸索了片刻,一把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精致很是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而且是熟悉的脸……

  柳明旗猛地惊呆,思索片刻,突然叫作声来,指着他说:“你……你是那个车夫?不,你不是车夫,你到底是谁?”

  段缺一脚踢出,正中柳明旗的腰腹,立马将他踢飞,又狠狠摔到了擂台上,“怎么样,柳老爷,那天给你送的晤面礼还过得去吧?”

  柳明旗马上愣住,接着他扫视一圈,仔细看了看文四、陈风玄、袖语另有一直称兄道弟候星魁,最后是呼哧喝刹!

  “呼哧喝刹,呼哧喝刹,对了,他的声音……”

  顷刻间,一股冷气从柳明旗的脚底板径直冲上了天灵盖,全身汗毛直立,冷汗已经净透了衣衫,全身酷寒的像一具尸体,他突然吓得瘫软了下去,那模样似乎全身的骨头都已经腐烂融化,双唇哆嗦,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呼哧喝刹,你……你才是……”

  “候老,段缺,辛苦了,你们先下去吧!”呼哧喝刹慢慢转过身来,候星魁等人则已经缄默沉静的下了山。

  紧接着,呼哧喝刹漫步走上擂台,这才慢慢拉下漆黑的长袍……脸照旧当年那张脸,熟悉,却又陌生;一年前还如同东升的旭日一般柔和;今日却像是百丈的深潭一样死寂幽怨。

  “咚咚咚……”

  呼哧喝刹轻轻踢了一脚柳明旗掉在地上的佩剑,翻腾几圈,正好踢到了柳明旗的身旁,冷冷的说:“捡起来,我给你一次时机!”

  柳明旗早已得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去捡,过了片刻才似乎反映过来一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慧叶,不不,霍炎世侄,我也是被逼的,真的,我也是被林笑非欺压的;你饶了我,好吧?你饶了我,否则……否则霜儿没有舅舅,她会伤心的,对对,你知道的,霜儿已经没有了爹娘,普天之下就剩我一个亲人了,我死了,她会伤心惆怅的!”

  “啪、啪、啪、啪……”

  突然,柳明旗用他只剩下四根指头的手掌疯狂的扇了自己几记耳光,右脸瞬间被打肿,血水从嘴角溢了出来,“世侄,我知道是我鄙俚无耻,但是求你看在霜儿的面子上,好欠好,不要杀我,未来我给你做牛做马,不不不,做狗也行,你听,汪……汪汪……汪汪汪汪!”

  “哎”,呼哧喝刹长叹一声,慢慢收剑入鞘,接着他走到木架前,随手取下一对模样恰似弯钩的漆黑刑具漫步向柳明旗走去,弯钩后两条细长的铁链在擂台上拖行,叮叮作响……

  酷刑当前,柳明旗却不敢退后半步,更没有脱手反抗,直到呼哧喝刹已经走近仍然在磕头求饶:“世侄,我是一时糊涂,你看在霜……啊!”

  突然,跪在地上的柳明旗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只见两道弯钩径直穿过他的琵琶骨,将他钩了起来……

  “啊……”

  痛,撕心裂肺的痛;痛,销肉锉骨的痛;痛,似乎山崩海裂、雷霆重击的痛;痛,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简直忏悔来过人世间的痛!

  呼哧喝刹面无心情的拖着琵琶钩,将双眼翻白,险些痛地晕死已往的柳明旗慢慢拖到了木架上,又用铁链死死绑住。随即掌中运动真气,一股酷寒砭骨的冷气顺着铁链弯钩瞬间传遍柳明旗的每一寸肌骨,原本险些晕死已往的柳明旗立马醒来,更是一声惨叫,“啊……”,柳明旗双瞳大睁,血丝密布,那样子险些眼珠都要跳脱出来,他的身子剧烈的哆嗦抽搐着,震得木架和铁链当看成响……

  “啊……霍……霍炎侄儿,别折磨我了!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啊……”

  柳明旗的话断断续续,还不等他说完,呼哧喝刹突然不耐烦的断喝一声“聒噪”,随即只见他用力一拉,柳明旗连着架子瞬间被拉倒,轰然砸下。

  接着,呼哧喝刹便拖着不停嘶鸣哀嚎的柳明旗向擂台后走去,擂台后是一个更高的山坡,上坡上有个五六尺宽大的深坑,深坑底部却不是泥土,而是一个黑乎乎像是棺材又像是蚕蛹的大铁桶。

  柳明旗看见这深坑,原本恰似已经疼地萎靡弥留的他突然又惊叫起来,“啊,不要,霍炎爷爷,我错了,我错了”,突然只见一道冷光闪过,柳明旗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柄冷光闪烁的宝剑已经刺进了他的嘴里,鲜血滴答落下,柳明旗突然惊吓得“哇”的一声,一条暗红色的工具便裹着血水吐了出来,那是舌头……

  “呜呜呜”

  柳明旗呜呜的怪叫两声,接着竟然一把将舌头抓在手中,不停的往嘴里塞,然而正当此时,呼哧喝刹猛然抬脚,正中他鲜血淋漓的下颚,柳明旗瞬间惨叫一声甩向深坑。险些与此同时,只见那恰似蚕蛹的铁桶子突然发出一阵机括声,紧接着那铁桶叮的一声向两边离开,再仔细一看,那铁桶内部竟然插满了密密麻麻、多如牛毛的钢针,每一根钢针都有一寸多长,正是当今少少能见的“千针穿骨桶”……

  柳明旗重重的摔进铁桶里,铁桶受此重击,立马重新合闭,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千万根钢针险些同时穿透柳明旗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那种痛苦唯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形容,“呜呜……啊啊啊……”,柳明旗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间穿过铁桶,穿过山坡,直将那山林中的鸟儿都吓的各自飞走!

  跳动的铁锹,比敲打小苍山的木鱼时还要轻快,铁桶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来应该是解脱兴奋的日子,但是却怎么感受一瞬间缺失了一块重要的工具……

  对了,是意义,活下去的意义!如果不是为了报仇,那么隐姓埋名、从佛变鬼还能为了什么,莫非是霜儿?

  霜儿是谁?

  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如今却是林笑非的妻子!

  霜儿在哪?

  或许,正在鹭岳山房,正在林笑非的枕边,甜甜的睡着!

  红尘万千,唯念一人,笑也为她,哭也为她!

  若有来生,愿只愿,萍水相逢,再不相逢!

  呼哧喝刹张开他那只有半根舌头的嘴,抬头望天,红日,夕阳,残云,故人;他眼中含泪,嘴角翘起,却不是笑意……

  “啊……霜儿在太白城!”

  断了舌头的人怎么还能发作声音,呼哧喝刹以为自己幻听,于是并没有停止手中的行动,然而刚过片刻,泥土之下又喊出了模模糊糊或许只有他才气听清的声音,“霜儿在太白城,我把她送还给你!”

  跳动的铁锹豁然停止,缺失的心,一瞬间就找到了唯一能弥补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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