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 土神节（二）

　　土良绕了一圈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当他行至他族供奉之时还未撒土，四人纷纷起身致谢，土良想必是知道几人不信这个，扬了扬手做个样子就走了已往。

　　走到土家门生之时不像之前一样一把撒下，而是握上一小把每人身上都撒一些，轮花关溪之时还多撒了一点。

　　花关溪知道他是美意，起身道了谢。

　　土良撒过一圈又回到石台之上坐了下来。

　　土立见他坐好，转头对身后之人付托了几句，身后之人应了声便下去传话。

　　过了半晌手持腰鼓之人获得命令，齐唰唰向前走了几步，队伍慢慢散开，接着大喝一声，伸手拍鼓身子摇晃“嘿呦嘿呦”唱跳起来。

　　花关溪看了一会儿，觉得几个大汉晃了晃去没什么悦目的，转头看向其他人，只见土渐风等人嘴上带笑手上打着拍子津津有味地看着。

　　她心想，中原人不愿意来此地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舞跳罢，众人纷纷起身拍手，土渐风还喝了几声好，土渐云和土渐雷小声议论几句接着齐齐颔首。

　　花关溪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完事了，看其他人站起来也就随着站了起来，看其他人拍手她就也随着拍拍手。

　　土渐风用手肘碰了碰她，说道：“是不是不错？”

　　花关溪勉强一笑，说道：“是……是不错。”

　　“哪里不错？”土渐风意犹未尽地坐回椅上随口问道。

　　这话可让花关溪犯了难，她怎么知道哪里不错，试探说道：“他们……他们舞姿好？”

　　土渐风一拍大腿，说道：“花女人有看法！”

　　花关溪舒了口气又向场上看去。

　　此时场上又上来一批人，这些人不像适才那批全是些大汉。这次场上站着的是二十几位女子，这些女子身穿拖地长裙，头上带着四五尺高的发冠，花关溪都担忧她们扭到脖子。

　　女子一加入上便就跳起舞来，这舞跳着也简朴，无外乎就是抓着裙角将裙子往左扇一扇，有时变个姿势将裙角往右扇一扇，最难的也就是左扇两下右扇两下。

　　花关溪看了半晌感受时间都静止不前，一直在左扇扇右扇扇。

　　她想了想，觉得可能带着头冠行动不能太多，否则容易扭着脖子。

　　半个时辰已往了，她们照旧在左扇扇右扇扇，花关溪无精打采看着地面，忽觉身旁人都站了起来，连忙随着站起来拍手。

　　土渐风满脸兴奋同她说道：“你看她们跳得多好，特别是第五段第三个姿势，那太难了，我都没想到她们能做出来！”

　　花关溪干笑两声，说道：“嗯……是挺难，跳欠好容易扭着脖子。”

　　土渐风也没听到她说什么。

　　眼看这批人下去了，另一批又上来了。

　　新上来的这批人身穿拖地长裙头戴四五尺高的头冠，站在场上抓着裙角，摆好了姿势正要跳舞。

　　花关溪揉了揉眼睛，心想这帮人跟适才那些有什么差异。

　　土渐风用手肘碰了碰她，兴奋说道：“她们上场了！上场了！快看，妆扮多别致，这可难得一见呐！”

　　花关溪搪塞说道：“嗯……确实……与众特殊。”心中想着跟适才那些人有什么差异。

　　她抬眼看向台上，只见土良浅笑拍了拍土立肩膀同他低语几句，预计是赞扬他演出部署的好。

　　花关溪看回场上，只见这些女子又开始了左扇扇又扇扇。

　　她实在忍不住了，拍了拍土渐风小声说道：“我出去一下。”

　　土渐风没听清，眼睛依旧盯着场上，头也不转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花关溪重复道：“我出去一下。”

　　“那我陪你去？”土渐风饶有兴趣地看着场上随意说道。

　　一旁土渐蓉听到二人谈话伸手推了土渐风一把，说道：“花妹子一个女子要出去一下你随着干嘛，也不怕被人笑话。”

　　土渐风眼睛看着场上嗯啊两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花关溪向土渐蓉笑了笑，起身向小门走去。

　　她一出门外便长舒一口气，感受在里面简直是煎熬。

　　她四下看了看，抬步向老太爷住处走去。

　　她已算准时候，此时他老人家应该正在睡觉。

　　一路走来并未遇到什么人，看来真如土渐风所说大部门守卫都去了石坛。

　　走了半晌来到老太爷院前，门口守卫见她到来打招呼道：“花女侠，您不在石坛观礼怎么来到这了？我们土神节的舞蹈可是高明的很，延长一刻都太可惜了。”

　　花关溪说道：“舞蹈确实不错，衣着妆扮也是各个差异。”

　　她口上如此说心中却想，这舞蹈一个时辰后接着看都断不了的。

　　她看了看前面的屋子，接着说道：“大太爷说是让我展示一下中原功夫，我回来拿兵刃恰巧路过老太爷这，便想来请个安。”

　　说着将青龙刀往地上一插，她总不能带着兵刃见老太爷。

　　守卫让开路，说道：“你跟三爷脚前脚后怎么没一起过来，他刚刚进了去，说是土神节也要给老太爷请安。”

　　花关溪一愣，问道：“土渐风在里面？”

　　守卫说道：“是啊，刚进去没多久。”

　　花关溪心中一阵迷惑，她从石坛出来取了兵刃直接便来到此地，土渐风断然不会赶在她前面到来。

　　她随口与守卫说了两句便向屋子走去。

　　花关溪轻轻推开门，踮着脚尖走了进去。

　　外堂并没有人。

　　挑起内室门帘，只见屋内香薰袅袅，老太爷躺在床上传来阵阵鼾声。

　　内室也没有人。

　　花关溪心想，一定是守卫拿土渐风揶揄自己。

　　她轻声走到床前小声唤了两句老太爷。

　　老太爷依旧牢固躺在床上毫无反映，花关溪心中一喜，蹑足向铁柜走去。

　　走到铁柜之前上下审察一番，越看越觉得里面肯定装着解药。

　　她头一低，见柜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心中暗道，坏了，忘了这把锁了。

　　她打开这把锁容易，但要悄无声息打开可就难了。

　　花关溪盯着大铜锁看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想到怎么打开它。

　　叹了口气，伸手握住铜锁计划硬拉看看能不能打开。

　　她手上一拉，没想到铜锁啪地一声便就打了开来。她心中惊奇很是，心想，这老太爷也忒地不小心，这么重要的地方也能忘记锁。

　　既然锁都打开了，她也不想那么多，轻轻将柜门打了开来。

　　只见柜子分做几层，各层摆着差异工具，有笔砚字画有珍珠秘宝另有古籍图卷。

　　花关溪快速扫视，忽地眼前一亮，只见正中一格放着一个褐色瓷瓶，只见瓶身上写着几个字“五行合一”。

　　她拿起翻过反面，上面写着“断脉重生”。

　　她记得五行圣水会让他人经脉尽断，这断脉重生正切合解药之法，况且五行合一指的就是五族解药合一才有效果，与沈非所说的一致。

　　她嘴角一笑，心想拿到解药竟然如此顺利。

　　既然拿了解药，她便想尽快赶回去，莫要被人发现了。

　　想到此处便要关上柜门，正关之时突然注意到上面一格挂着一副画。

　　花关溪慢慢将门又打了开来，盯着这幅画看了起来。

　　话转一边，土家之人此时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场上高冠女子左扇扇右扇扇地跳着舞。

　　土良满目含着笑注意场上，土立虽关注场上但也时不时付托一下身后人，看来是在部署一些杂事，一旁土烈板着脸眯着眼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土渐云等人忙了一年难得放松下来，均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场内。

　　没有人注意到一帮黑衣人正悄悄地沿着墙壁潜入场中。

　　高冠女子跳完了舞行了一礼便就纷纷退了场。

　　一群身穿长衣之人走到了场上，这些人衣服肥大，如同一张大布一般将整小我私家盖住，看不清面目，就连手脚都难以看清。

　　土渐风心中兴奋，这个节目之前并未见过。

　　土良也是好奇，不知道他们要如何演出，心中推测也许大袍之下盖着什么新奇玩物。

　　忽地他眉头一皱。

　　他发现这些人走过之处积了薄薄一层沙子，黄色的沙子在青石板上特别醒目，原来在西北沙子很常见，但在褐灰山城中便就不常见了，除非是刚从外面进城的人。

　　土良凝神盯着当头之人，只见他徐徐自大袍中伸出一只手臂来，这手臂毫无血色带着沙子的颜色，因为这手臂就是由沙子凝成！

　　土良一惊，刚要有所行动忽听“咔咔”两声，自石椅上弹出两个铁扣，将他双手牢牢扣在石椅之上。接着便觉背后刺痛，转头一看，身后守卫将一把匕首刺进了他后背。

　　土良“哇”地一声喷了口鲜血。

　　土渐风闻声看去，见到自己父亲双手被缚，后背插着把匕首，正大口吐着血。

　　他愣了片刻才想明白怎么回事，马上目眦欲裂。

　　土渐云等人也是心中震怒，起身便要上前救治，但他们身子一动便被一把拉了回来，一只酷寒的匕首横在脖子上。

　　匕首勒紧脖子，只要稍有行动一定会血溅就地。

　　土渐风一被制住心中马上盛怒，瞪着眼睛看着土烈，咬着牙怒道：“好你个土烈，你竟然敢谋权……”

　　他还未说完便就愣住，因为他看见土烈右手也被缚住，后背插着支匕首，此时正面容扭曲强忍着疼痛。

　　不是他要害自己父亲！

　　他一直觉得土烈父子有所谋划，从被埋沙中到酒楼遇袭以及灵果之事都与他们父子有所关联，如今父亲被袭他竟然也一同被袭！

　　土渐风徐徐将眼神移向一旁。

　　花关溪看着柜中挂着的一副画，只见画中画着一男子站在树下，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娇小妇人，妇人手上抱着一个小娃，在她腿边还站着两个男孩。一个年纪稍长些个头已到妇人腰，另一个也就三四岁，怯生生地拉着妇人衣角。

　　花关溪看了看男子，嘴角一笑，原来是土家三太爷，那么旁边的应该就是他来自中原的妻子了。

　　这妇人眉目精致，确实是个美人。

　　花关溪继续看着，忽地面带不解，这里有三个孩子，那怀抱的应该是土渐蓉，一旁拉着衣角的就是土渐萧了，那站着这个是谁？

　　她突然想起来，土渐萧曾说过他另有个哥哥，只是幼年的时候随怙恃去中原的时候遭遇不测，与她母亲一同掉进了山涧中。

　　花关溪盯着画中小孩自细看了看，发现此人有些面熟。

　　忽地她面色一变。

　　她认出了这人，他是沙洛天，她认得这双眼睛！

　　既然沙洛天是土渐萧的哥哥，那么通匪之人就是土立！

　　土渐风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土立，只见他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水。

　　“动手吧。”土立轻声说道。

　　墙边手持大刀的黑衣人迅速窜出，“唰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翻了寓目的民众。

　　可怜这些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就倒在血泊之中。

　　场上身着大袍之人均解开覆在头上的布盖，漏出一张张狰狞的脸。

　　土渐风一见当头之人马上心中震怒，咬牙说道：“沙洛天！”

　　土立徐徐走到台下站在沙洛天身旁。

　　与土渐风坐在一边的土渐蓉和土渐萧也向场上走去。

　　土立向一旁供奉说道：“列位可有指教？”

　　一位身穿白衣的供奉轻轻吹了吹茶水上飘着的茶叶，徐徐说道：“自家私事，非我之责。”

　　土立一笑，对身旁之人说道：“请列位供奉回房休息。”

　　身旁几人走到供奉身前，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位供奉将手上茶碗放到桌上，慢慢起身随着几人出了石坛。

　　四人一走，场上就只剩下土家人以及倒在血泊之中的民众。

　　土良脸色苍白，缓了缓神四下看了看，说道：“没想到你早已换了守卫，还将沙匪引入城中。”

　　土立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说道：“只有土神节外人才气入宫院，年老可对我这部署满意？”

　　土良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不错，让你费心了。”

　　一旁土烈咬牙说道：“在石坛之中枉做杀孽，你就不怕土神怪罪于你！”

　　一旁土渐萧手持折扇摇了摇，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土神才不会在意你们这些刍狗的死活。”

　　“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做？”土良喘着粗气问道。

　　土立眼中显过一丝不忍，但只是一闪而过，叹了口气说道：“年老待我很好，二哥也是一般。”

　　“那你为何如此！”土烈左手一拍扶手怒道。

　　土立抬眼看着他，说道：“我为何如此做？难道你不知道？”

　　土烈愣了一下，紧接着眉头一低，不再说话。

　　土立“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可知道我夫人玲儿是怎么死的？”

　　土渐风心中想起，土立原有一夫人也是来自中原，不外听说厥后去往中原的路上遇到大雪，连人带车滑进了山涧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旁土渐雷涨红着脸怒道：“天灾岂能制止，与我家有何关系！”

　　“错！”土立瞪大眼睛怒道，与之前温文尔雅形象大相径庭。

　　他抬眼看着土良土烈，说道：“那年我们前往中原，途中确实遇到了大雪，但我们也知道大雪赶路危险的很，所以我们并未上路，正幸亏山脚遇到一户农家，便就在他家借宿一晚。”

　　土立眼含泪水，说道：“那户农家穷的很，什么粮食也没有，我便将车上粮食分给他们，还给他们银两，他们兴奋很是，又是给我们端水又是请我们进屋。”

　　他拳头用力一握，咬牙说道：“可是没想到啊，他们得了工具仍不满足，竟然在水里下了蒙汗药！等我缓过来之时，只见……只见玲儿已经躺在地上，身子被切成了小块，而那些中原人正在拿刀切浩儿的手！”

　　说到此处一旁的土渐萧土渐蓉均是面带痛苦之色。

　　土良看了看站在土立身旁的沙洛天，眼睛一睁认了出来，即是土立宗子土渐浩。

　　土立长呼两口气，继续说道：“我马上明白过来，他们是腹中饥饿想要吃我妻儿，他们是怕粮食不够过不了冬，竟然要吃人肉！”

　　土立狞笑一声，说道：“厥后我便宰了这些畜生，将浩儿带回西北，但我并未将他带回褐灰山，因为我担忧回来后跟你们说及此事你们还会向着中原人，我不想让他继续生活在如此情况中，我怕他徐徐忘了弑母之仇。”

　　“果不其然，我同二哥你说到此事之时，你却说哪里都有匪人，让我莫要声张，日后还需与中原交好。”土立瞪着土烈说道。

　　他鼻中“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厥后我又跟父亲说，可是他竟然也如二哥一般言语。自此之后我悄悄下定决心，你们不杀中原人但我一定要杀尽他们！”

　　土渐风听得心惊，内心之中也开始同情起土立来，没有人能亲见自己最亲之人被人肢解还笑脸相迎。

　　土良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那句话，那边皆有披着人皮的虎豹……”

　　土立不待他说完高声喝道：“他们杀的不是你的妻子！如果你亲见自己夫人被切成一块一块，你还能如此说话？”

　　土烈语气平淡说道：“厥后你们去中原并未与他们交好是吧？”

　　土立哂笑一声，说道：“我们多次去中原都是暗地里杀他们门派中人然后移祸他人。浩儿无处可去我便让他潜伏西北荒原借机收揽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