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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刃英雄传

第三十二回 奈良断臂(二)

绝刃英雄传 方五斜七 4904 2018-12-25 06:00:00

  半月后。

  沈非跨过破旧门褴,自院中走了出来,眼前是一条土道,门路上已长满杂草。转头看向住了半个月之处,只见此处像似一座庄院,只是疏弃已久,但仍可看出之前的气派。

  沈非晃了晃肩膀,并无不适之感,心知伤势已基本痊愈,心中一安漫步四处闲逛。

  这座疏弃山庄独居半山之上,少有人烟,倒是偏僻宁静。周围树木郁郁葱葱,虫鸣鸟叫不停于耳,多日来沈非难得如此悠闲。

  但此时越是悠闲,他心中越是焦急,谢幽璇还躺着床上,虽性命无碍但也不知如何救醒她。

  自此离了祁山,这一路万分坎坷。先是封无用被西山帮所杀,后又遇到璃妃,差点所有人命丧于她手,多亏奈良挖眼断臂救得了这些人性命。

  想到奈良沈非心提了想起,心想他现在还未醒来,已经昏厥半月有余,如若再不醒来莫说闯荡江湖即是做个寻凡人都难。

  想到此处他眉头紧皱。

  正在这时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不能皱眉头,总皱眉头会走霉运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喜欢皱眉头。”

  沈非倒未察觉身边有人,循声一看正是唤作丫头的小女人,此时她正坐在树根之上,拿着小木棍逗弄地上的蚂蚁。

  沈非笑了笑,说道:“哪有如此说法,是谁告诉你的?”

  丫头依旧低头拿着木棍划来划去,没有回覆他,自顾自说道:“真不明白,你跟小溪姐姐都喜欢皱眉头。不外你还好,她一皱眉头子书伯伯可要惨了。”

  多日来相处丫头这小女人已与他们混熟,不在如当月朔般畏惧拘谨。

  沈非听她称花关溪为姐姐,却称梁子书为伯伯,心中觉得可笑。

  走到丫头身边,坐在她身旁,问道:“你为什么称花关溪姐姐,却叫梁子书伯伯?”

  丫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摆弄一会,说道:“小溪姐姐让叫的,她为了气子书伯伯。她让我叫我就叫喽,我可不想小溪姐姐冲我皱眉头。”

  沈非点了颔首,觉得丫头说的有理,惹谁也不能惹花关溪。

  近日来几人住在此地闲来无事,梁子书总是拿花关溪寻开心,而花关溪心念奈良伤情总是闷闷不乐。梁子书逗她多数换来一阵打骂。

  其实他也担忧奈良,只是梁子书看不得花关溪闷闷不乐特意逗她而已,花关溪向他生生气,心情就好了些。

  沈非闲着无事便与丫头闲聊,问道:“丫头,你在做什么?”

  丫头也不抬头,盯着地上排成一列的蚂蚁,说道:“这些蚂蚁找不到路回家了,我给他们指指路,不外他们笨的可以,这么近都找不抵家。”

  沈非向地面看去,旁边就有个蚁窝,一群蚂蚁正在不远处四处乱窜,说道:“也许他们并不想回家。”

  丫头抬头睁大眼睛扑扇着睫毛,说道:“怎么可能,谁都想回家的,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最好不外了。”

  说着眼睛便已湿润,喃喃道:“……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最好了。”

  沈非见她楚楚可怜,轻声说道:“你想你爸妈了吗?”

  丫头不说话,点了颔首,眼泪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沈非心想,阿生虽对丫头千般照顾,但他究竟是个男人,心思难免不够细致,丫头这么小便没有了怙恃一定吃了不少苦。

  沈非也是早年怙恃双亡,深知其中苦楚。他刚到往生谷时,想到今后以后自己一小我私家活在世上无依无靠,总是在夜里偷偷哭泣。

  那时他师姐住在他隔邻,听到他的哭声后经常来到他的房间抱着他哄他入睡,就这样一两年后,他才徐徐适应无父无母的生活。

  厥后他也长大了,两人为避男女之嫌反而不如幼时亲近。

  可以说,沈非小时候最亲近的人即是他师姐冉晴。

  沈非摸了摸丫头的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如何劝你开心,因为我怙恃也去世的早,我了解你的心情,但丫头你要相信一件事。”

  丫头睫毛粘在一起,用含着眼泪的眼睛看着他,抽噎问道:“什么事?”

  沈非指了指不远处破旧宅院,说道:“你并不是一小我私家活在世上,你有阿生哥哥、小溪姐姐、冯古哥哥、子书伯伯,这些人都是体贴你的人,等你长大了你也会遇到你自己的朋友,他们都是陪着你活在这个世上,让你不在孑立。就像这些蚂蚁一样,他们之所以离家了也不畏惧,就是因为他们有许多的兄弟姐妹在一起,再远的路也不畏惧了。”

  丫头听他说到“子书伯伯”嘴角笑了笑,低头看了看地上蚂蚁,见他们总是一群一群的,不觉对沈非的话深信不疑,点了颔首“嗯”了一声,伸手擦了擦眼泪说道:“沈伯伯你说的对,未来我也要有自己的朋友,然后各人一起闯荡江湖。”

  听她称谓沈非一愣,差点没栽在一旁。

  “沈伯伯?”沈非说道:“这也是你小溪姐姐让叫的?”

  丫头是小孩心性,适才还哭哭啼啼转眼间便烟消云散,狡黠一笑说道:“这不是,这是子书伯伯让的,他说你跟他是师兄弟,我叫他伯伯虽然也要叫你伯伯了,他还说你肯定会兴奋,平白无故比各人都长了一辈。”

  沈非心道:“还长了一辈,年纪轻轻便被人叫伯伯岂不是如老人一般,得找时机教训梁子书一番。”

  他也欠好发作,便问道:“你闯荡江湖要做什么?”

  丫头眼睛一瞪,说道:“虽然是为我怙恃报仇了,我要杀了他家所有人!”

  听闻此言沈非心中一寒,一个小女人心中藏着如此多的恨意可不是好事情,说道:“丫头,听你沈伯……哥哥一句话,不要总想着报仇,如果你怙恃在天上看着你,你觉得他们想你怎样在世?”

  丫头扶着脸颊想了想,摇了摇头。

  沈非说道:“我小时候也是天天想着报仇,但厥后有个善良的姐姐对我说,仇并纷歧定要报的,人不是为了报仇在世,如果我怙恃在天上看着我,发现我在世只是为了给他们报仇的话,他们也会不兴奋的。他们其实并不想报仇,他们只想我好好在世,为了自己而在世。”

  丫头点了颔首,低着头不说话。

  沈非接着说道:“你只需要天天开开心心的,即是为你怙恃报仇了。”

  丫头看了看沈非,说道:“沈伯伯,我觉得你说的对。如果我天天想着报仇我就没时间玩了,反倒让对头兴奋了。”

  沈非笑着说道:“对,不外你知道杀你怙恃的人是谁吗?”

  丫头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不外我记得他的样子,他脸庞黑黢黢的,左眼大右眼小,鼻子上有颗痣。”

  沈非想了想,说道:“你沈伯伯记着了,未来要是遇到的话我就告诉你,然后我们各人一起为你怙恃报仇。”

  丫头“嗯”了一声,谢谢的看着他,说道:“对了沈伯伯,你适才说有个善良的姐姐是谁呀?”

  沈非看了看她手上的冰晶手链,说道:“她是我的师姐,叫作冉晴,她也有个和你一模一样的手链。”

  丫头晃了晃手链,兴奋说道:“真的吗?她也有呀,我一直以为就我有呢,我真想见见她,跟她说说话,她一定比花姐姐温柔多了。”

  沈非不禁回忆起他与师姐年幼时的点点滴滴,会意一笑,说道:“未来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她肯定会喜欢你。”

  丫头眯着眼睛,笑眯眯说道:“她真的会喜欢我吗?我觉得我也一定会喜欢她。”

  沈非晃了晃她的冰晶手链,说道:“不外她的功夫可比你强多了,她一挥手即是一串冰凌,皱皱眉百尺之内皆是寒霜,寻常神物都奈何不了她,你也要努力。”

  丫头瞪大眼睛,说道:“她这么厉害的。”

  沈非说道:“不要小看了你这冰晶手链,你年纪还小,如肯用功未来一定会胜过你冉晴大姐姐。”

  丫头坚定的点了颔首。

  两人聊了一阵关系亲近了许多,见时候不早携手回了院内,暂且不提。

  阴爻山阴阳阁。

  两个手持扫把身着青衣的年轻人正在扫除场上落叶灰尘。

  其中一个文静白面男子将扫帚支在地上,手放在柄把之上,轻声说道:“哎,刘师哥,这大师兄已是闭关一年有余了,他不会也像师父一般闭关二十年吧?”

  这被称作刘师哥之人徐徐放下手中扫帚,掸了掸裤腿灰尘,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说道:“这没准,也许今天就出关,也许二十年也出不来。”

  白面男子也向紧闭房门看了看,说道:“大师兄到底是为何才闭的关,我听说是为了个女人。”

  刘师哥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听谁说的,不要乱说!”

  白面男子也不畏惧,继续说道:“这事师兄弟们都知道,上官师兄对前年来的那个苏念女人一见倾心,但师父怕他乱了因果,让他断了念想。上官师兄忖量成疾,就也学着师父卜算前因结果闭关去了,只是这一闭关就是一年。”

  刘师哥皱眉说道:“大师兄一向顺从师父,不会做违逆师父的事。你也知道在这阴爻山上,违逆师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们休要以谣传讹,要是传到师父耳朵里倒是害了大师兄。”

  白面男子捂了捂嘴说道:“知道啦,不外以大师兄的本事,已是接近于师父,只是他守着每日一卦的原则,才落于下成。”

  刘师哥点了颔首,说道:“他也是为了自己考虑,每日泄露天机过多必受天谴,否则他也不会是一副潇洒模样了。以你我的本事还没有什么影响,一但到了他那种水平可就……”

  他还未说完便愣在就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屋门。

  白面男子见他突然不说话,催道:“可就怎么了?”

  抬眼见他眼睛发愣,便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只见那许久不开的屋门竟“吱呀”一声打开了,自里面漫步走出一人,正是上官临风。

  但他们二人又不敢相信此人即是那玉树临风的上官临风。

  只见他头发枯黄凌乱,满脸胡茬,腰背照旧挺得笔直,一手放于小腹一手背于身后,只是脸上挂满了皱纹,似乎突然之间老了十岁。

  上官临风向二人微微一笑,问道:“师父他老人家可在上山?”

  刘姓门生还没反映过来,愣了一愣,连忙说道:“在……在,师父他未曾出门。”

  上官临风点了颔首,抬步向阴爻山阴阳阁阁主邹老房间走去。

  刘姓门生望着他消瘦的背影,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他竟然会变得如此,看来已经破了每日一卦的规则了。”

  上官临风循着廊道一路向他师父房间走去,当到了房门处却是驻足不前,眉头紧皱,心中纠结。

  这时,忽闻房间内一人说道:“是临风吧,你进来吧。”

  正是邹玄的声音。

  上官临风一惊,忙答道:“是,师父。”

  说着推门而入,只见邹玄弓着腰坐于蒲团之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临风。

  上官临风避过他的眼神,跪倒在他身前,叩首说道:“徒儿参见师父!”

  邹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徐徐说道:“你起来吧。”

  上官临风起身坐于蒲团之上,默不作声低头不敢看他。

  邹玄“嘿嘿”一笑,只是这笑声在上官临风听来却是充满了寒意。

  笑罢邹玄面无心情说道:“你闭关一年多了吧,可算到什么?”

  上官临风额已生汗,攥紧拳头欲言又止,踟蹰半晌。

  邹玄也不催他,只是面无心情的看着他。

  “师父,徒儿想下山。”上官临风终于兴起勇气说了出来。

  邹玄“哦?”了一声,说道:“下山所为何事?”

  上官临风抬头看着他,目光坚定说道:“下山去救沈非他们。”

  听闻此言邹玄“嘿……嘿……嘿”发笑不止。

  听着笑声上官临风心底发毛,他从未见他师父如此笑过。

  邹玄止住笑说道:“你觉得师父本事不如你?”

  “徒儿万万不敢,师父学究天人,凡人难以企及。”

  上官临风低头说道。

  “那你觉得我是一个恶人,将天下苍生不放在眼里?”

  邹玄继续问道。

  上官临风叩了个头,说道:“徒儿绝非此心。”

  “既然如此,沈非他们平定神物之乱的诸多因果我已捋顺,虽然存在变数全靠他们自己所为,但如此已是最好的结果,你却要去救他?难道有措施我会让他死?”

  邹玄瞪着眼睛问道。

  “不是,师……师父……”上官临风结结巴巴说道。

  “哼!”邹玄突然怒道:“你是为了救苏念!”

  上官临风身子一颤,叩头不语。

  邹玄厉声说道:“你个小孩子,竟敢窥探我的谋算!你可要知道我谋划了二十年才捋顺因果,你闭关一年竟要掺和我的事?”

  邹玄手一撑地站了起来,走到上官临风面前,离他脸只有一拳距离,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竟能为了个女人什么都掉臂!”

  说着突然叹了口气,背过身去看着墙壁,缄默沉静了片刻,说道:“这阴爻山阴阳阁虽说人人不懂刀枪武艺,但天下无人敢小觑此地,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话时语气已舒缓许多,不待上官临风回覆邹玄接着说道:“因为我们知天机,通鬼神,断万物,晓因果。天下没有人斗得过天意,只有我们能与其一战。”

  邹玄回过身,扶起上官临风,上下审察一番,说道:“我年纪已大,最近心生退意,我虽门生众多,但最为自得的照旧你,未来这阴阳阁还要靠你多多支撑。”

  他说这话实际上已是将阁主之位传给了他。

  邹玄又回到蒲团上坐下,定了定神,徐徐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是还要下山?”

  上官临风犹豫了一下,说道:“是,门生感念师父养育教导之恩,只是门生如若不去救她会活不下去,望师父准许。”

  又是将头磕在地上,声音哆嗦说道:“门生也知如此差池。因果已定,天意难为,但我照旧想去试一下。”

  邹玄“唉”的一声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是何苦?你我已是岸边之人,坐看潮起潮落波涛翻腾便可,奈何要投身涡流之中,自寻苦难?”

  上官临风抬起头来,眼睛微红,说道:“岸边虽好,但也孤寂如此,我不忍我心系之人在波涛之中,而我却坐岸相望。”

  此时他的眼神充满坚韧。

  邹玄从未见他如此动情,慢慢站了起来,徐徐向内室走去,走到门口之时却定在那里,仰头而立,面带苦楚,说道:“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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