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轻歌听不清他的话,心口有一股子想要扑灭一切的欲望在膨胀。苏洄察觉了她的差池,忙道:“女人莫慌,我了解她,你弟弟一定没事。”
“她是谁?”寒轻歌的声音冷得能将人冻成冰。
苏洄怔了怔,这样的杀意他已多年未曾见过。转身抽出墙上的剑,反手一剑砍掉自己的左臂,血光飞溅,断肢落地。
苏洄淡漠的神情恰似砍得不是自己的胳膊,随意倒了些止血的药道:“寒女人可否见告她在那边?”
“她?迟影照旧纪璟?”
苏洄嘴唇张了张,神色有些张皇,徐徐地吐出两个字:“迟影。”
不等寒轻歌说话,又道:“如若舍弟有事,苏洄愿以命相抵。”
话说到这个份上,寒轻歌终于道:“迟影要我一个时辰之后在城门口等。”
她一说完,苏洄深深松了口气。身子开始微微哆嗦,笑容逐渐在脸上绽放,笑着笑着弯下腰单手支在桌上,抖得更厉害。寒轻歌看见一颗一颗泪落在桌面上,苏洄的头深深低着,断肢处血浸了出来,染红了半身衣衫,他却恍若未觉,时而摇头时而颔首,明明眼泪不停,却又笑出了声。
她听见他一直低声重复着,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寒轻歌默默,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时刻不应打扰他,某种情绪在心底泛开,她想到了居亦然。
“洄哥哥,衣服璟儿替你拿来了,我放在外面,你记得穿。”寒轻歌听见她放下工具小心翼翼离开的脚步声。如此骄傲的人,竟然也有这般卑微的一面。
许是纪璟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苏洄抬起头道:“让寒女人见笑了。”
他的声音透着虚弱,可眼中却灼灼发亮,跟之前判若两人。话音刚落,他身子晃了晃,歪歪斜斜差点倒下。
寒轻歌将他扶到椅子上,他摆摆手道:“我们走。”
“你真要去?”
“一定要去。”
寒轻歌不知道该不应告诉他,迟影说他是她的对头,但她想纵然说了,苏洄也不会不去。
苏洄刚起身来又跌了回去,拒绝了寒轻歌的美意,坚持自己站起来。
“师爷师爷,欠好了,大事欠好了。”门外有人叫喊着。苏洄心下奇怪,他们都知道他的规则,没人会在他给人治病的时候来打扰。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外面的人张皇喊道:“师爷大事欠好了,城中井水被人下毒了,现在已经有许多人毒发身亡。”
苏洄大惊,手掌一拍,门自己打开。小厮扑了进来,跪倒在地,道:“城主已经去了,让我来请您。呀,您的手怎么回事?您…”
话还没完,苏洄已经冲了出去,寒轻歌紧跟其后。
两人同时想到迟影。
苏洄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还没出府寒轻歌已看不见他的背影,只能抓过旁边的人问道:“你们城主去了哪里?”
“你谁啊,凭什么……哎哟,上仙饶命,城东,去了城东。”
寒轻歌扔下人朝着城东追去,这一路上她看见许多倒在路边的人,有些已经死了,有些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叫着。
迟影真的在水井里下毒了?她想要像杀了村寨的人一样杀光整座故明城的人?
寒轻歌不敢细想,她不知道她的恼恨有多深,她只知兰微还在她手中。她往城东行了一阵,故明城险些翻了天,所有的药铺都挤满了人,老板坐地起价,有人声称已经有特效药,一两金一包。她还听见有人说,这是莲河之水倒流,流进了故明城,要把他们都毒死。隐隐约约她又听见浩然派三个字。
突然眼前捕捉到迟影的影子,拐进旁边的街道,她立马跟上去。迟影看上去只是在走,但她的速度一点都不慢,寒轻歌用尽了全力依然追不上她。她一折进入了主街,不知是何缘故,这街上的人很是的少,跟之前乱糟糟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就连街旁的屋宅也显得破旧些,甚至有的只剩下些残壁断垣。
行走在这条街上的人衣着大多褴褛,一个个面黄肌瘦,目中空洞。
难道连这些人喝的水她也不放过?
眼见着这条道就到头了,迟影在最后一个破败的大院前拐了进去,寒轻歌赶忙追上。这间院子看上去颇为特别,大门是两扇铁栅栏,早已锈蚀。悬挂在大门两侧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栅栏敞开,院中杂草丛生,长得险些有一人多高,院后台阶上放坐落着一幢三层小楼,寒轻歌略略一看,这楼少说也有二十几个房间,窗户全都朽掉了,只剩,几根光秃秃的窗框挂在上面。
她看见迟影的身影在杂草中一闪而没,她也钻进草中,拨开草后才发现其中还藏着一条石子小路,顺着小路向前,泛起一条台阶,上了台阶便到了小楼前。
到了近处,更是能感受到这小楼的破败。空洞洞的门口没有任何遮拦,一眼便能将里面看得清楚,只见通往二楼的的台阶被一道栅栏锁住。墙面上涂着种种符咒,颜色已发黑。
寒轻歌刚一进去,一种奇怪的感受自心底而生,耳畔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响动。她谨慎地朝四处看了看,这个院子只有大门一个出口,她刚刚就是从那里过来的,迟影一定还在里面。
又进去了一步,忽地哗啦呼啦声音大作,一转头只见铁栅栏已关上。
糟了。
她正要往外闯,楼外亮起数道暗红色,将去路封得严严实实。
“咵哒”,二楼栅拦亓锁落下,栅栏徐徐打开,这架势恰似在邀请她上去。
去,照旧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