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盾在南面集结,无论用何种措施都要拦下冲锋的楚军骑兵。不能让他们越已往追击汉王。”
火光中,曹参将目光从后方收回。
汉王、成信候、王后、戚夫人。
该撤的都已经撤了。
此时现在,虽然自己置身死地,可曹参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和胆怯。
虽未曾专门的学习兵法,也没有名师。可多年的作战经验依然可以支撑起曹参在杂乱中的指挥能力。
可即即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想的,照旧撤走的那些人的安危。
“伺谷,伺谷……”
随着曹参的召唤,一个兵将穿透了不远处的夜幕,飞驰而来。
“将军!”
“你速速带人去将狼烟台点燃,引了狼烟,好让后军知道这里的处境。”
“诺。”
没有过多的言语,此时现在也容不得他们拖延。
营地的东侧,周兰身先士卒的冲进了汉军兵卒之中。
一个汉军小将手握着长剑发出一声嘶吼,率先朝着他冲了已往。可周兰只将手中长枪横扫,两种武器撞击的瞬间,汉军小将手中的剑直接被击飞在一旁的半空。
趁着空档,周兰顺手一枪刺出。尖锐的枪刃直接穿透了汉军小将身上的皮甲,刺入腹部。
长枪被周兰快速拔出的刹那间,鲜红的血在黑夜中一阵的喷涌。
并没有被一枪致命的汉军小将垂下了扭曲的面孔,自己鲜血喷涌出的一幕,被他尽收眼底。直至下一刻的昏厥。
那不知死活的身躯就像是地上干枯了的野草,没人在意他们被蹂躏之后的感受,也没人在意蹂躏他们会有什么不妥。
早就对这些汉军兵卒羞辱到不能忍受的楚军将士,心中似乎带着无尽的恼恨,除了战场上本就应该有的生死规则,他们越发像是一只狩猎的雄鹰。
一柄长戈刚刚被手持长剑的汉军兵卒闪身躲过,不等其正身,就有另外一名楚军将士把武器刺来。
长剑划破了一名楚军将士的肩甲,造成伤势,可却没有影响到楚军将士进攻的势态。
手中劈砍的势态依旧,没有因为受伤而泛起丝毫的停顿和迟缓。恼怒让他们不惧怕危险,就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在他们的眼中,只有两种差异色泽的铠甲跟衣饰。只要不是自己人,每一个楚军将士都市争抢着冲上去,然后以超乎寻凡人的速度找到致命点,奋力的打出自己全力一击。
此时现在,汉军兵士面对的似乎灵活敏捷的深山猛兽,而且是一群几近疯狂的猛兽。
“这情形!该是没有什么可以指挥的了吧,楚军杀红了眼,即是有人投降,怕只会在放下武器的瞬间,被更快的砍成肉酱!”慌忙的看了一眼营地东面的乱局,曹参心中想着。
下一刻,他提着武器奔向了营地正南的偏向。
相比于东面那已经无力挽回,只能任由兵士们凭实力弥留挣扎的局面,曹参越发的想要稳住营地正南面的局势。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里是项羽亲自率领的骑兵,如果他们冲了已往,很可能追上撤离不久的刘邦等人。
留下的近四万步卒中,险些所有的轻重盾兵卒都被集结到了南面。
在没有阵势优势的情况下,以重盾应对骑兵的冲锋简直是步卒最为稳重的选择。
通例来说,军中的重盾兵卒本就是防护雄师的各处,是防御战阵时全军每个方位都很重要的兵种。
而皮质的轻盾多是单兵在厮杀对决的时候用来防护自己的身体,也或者临时聚集成一堆,将轻盾接连成为一片,以抵御受到伏击时射来的密集箭雨。
虽然在如今这个年代骑兵还只是协助作战的兵种,楚汉双方之间所用的重盾也多是当初秦军打造的,数量不多。
可应对骑兵的冲锋,自然是以受过防御训练最多的重盾兵来反抗骑兵由远及近的攻击。
可是这次,曹参并没有让重盾兵卒在前,而是在重盾兵卒的阵列前加了一列轻盾兵卒。
可以想象,以轻盾的巨细基础难以有效的防护骑兵攻击带来的伤害。
曹参的布阵,这是让这些个轻盾兵卒以命相抵。用他们的生命,在抵御骑兵的攻击。
万马飞跃之间,原野上扬起浩荡灰尘,即即是在黑夜的情况下,依旧可以隐隐的看出那如同风暴一样席卷而来的漫天灰尘。
汉军抵御方阵最前方的轻盾兵卒,无不将上半身狠命的缩在那不大的轻盾之后,双腿以一定的姿势撑着,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生死考验。
在场的,包罗曹参在内的每小我私家都急促的呼吸着。
当初追随项羽一起去营救龙且的骑兵小将周铮,率领着先头的骑兵最先冲了上去。
先是一阵劲风吹过,紧接着就是高峻的战马啼鸣着跃起前蹄蹂躏而至。
生死面前,汉军防御战阵的最前方一列的轻盾兵卒无不闭上了眼睛,汇聚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来反抗。
防御战阵的后方,曹参的双手紧握成拳,咬紧了牙。
他强忍着朦胧双眼中想要流淌的泪珠,强迫自己看着凶猛的骑兵将自己的部下蹂躏。
一匹又一匹的战马啼鸣。铿锵的声音在下一刻不停的起伏。
骏马撞开汉军第一列防御的同时,楚军骑兵的战士们大多一手紧紧的抓住缰绳,一手握紧了武器瞄准了汉军兵卒裸露在盾牌外的身躯迅猛的劈砍。
一簇簇飞溅起来的血液似乎黑夜中无声盛开的死亡之花。声声惨叫很快就响彻在了这一片并不算宽广的天地。
曹参那紧握武器的手已经不住的哆嗦。因为是他,是他亲自将这些生死与共的将士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可下一刻,他屏去那一瞬间的悲痛,举起右手,长剑挥舞之间嘶吼着咆哮:“出击……”
第一列防守的轻盾兵卒死活岂论,依旧在被之后的骑兵蹂躏。而最先攻击的楚军骑兵已经开始朝着汉军第二列的重盾防御而去。
周铮的身体微微匍匐在马背上,右手握紧了的长矛在身体的一侧悬空,随时准备着再一次的厮杀。
可就在他们距离重盾防御兵卒还剩下约一个马身的时候。
陪同着后方曹参的简朴军令,汉军重盾兵卒后方蹲下身体静候着的步卒纷纷侧身而出。
在周铮还来不及思索他们这是要干嘛的时候,这些个汉军兵卒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长戟斜着撑起。
仔细看去,那长戟的戟刃从重盾兵卒的一侧伸出,形成一定强度的攻击。而长戟的另外一端,则是被汉军兵卒用力的抵在生硬的大地上。
周铮,乃至他周围的大多先头楚军将士都来不及反映。
战马在即将蹂躏重盾防护兵卒的时候,突然伸出这般尖锐的兵刃!
无法制止的冲锋下,不少战马直接就撞在了眼前的兵刃上。
那巨大的攻击力道通过长戟传送到另外一端的生冷大地。一些长戟在刺穿战马的时候蒙受不住那巨大的攻击,直接被硬生生的折断。
木屑纷飞之间,战马啼鸣着倾倒。
庞大的马身顷刻之间倒地,重重的马身带着残余的攻击力量压下,不光甩飞了马背上的楚军将士,也压的周围那些个重盾防御兵卒纷纷倾倒。
一些长戟的高度恰巧刺入马背上楚军将士的胸膛,在那强大的攻击下,只眨眼之间就已经穿透了一小我私家的身体。
失控的马匹继续向前一阵飞跃,冲开些许汉军的防御之后,或是被伤,或是茫然的驻足不前。
而那已经被刺穿了的身躯,就似乎是被人随意从马背上丢下的垃圾。身后相继而来的战马同样不会顾及他们的死活,从那没了消息的身躯上蹂躏而过……
……
距离交战地十里之外。
苍白的月光下,季布站在尚算高地的地头,仔细的看着南面以及自己的两边。
在他的周围,是早就蹲着身子期待多时的八千楚军精锐步卒。
相比于十里外战场上的喧嚣嘈杂,这里平静的只有呼呼的风响,和风儿带来的隆隆战鼓声。
“战鼓声都响好一会了才是,按理说,汉王这个时候应该冲出来了。”
带着不解,季布有些难耐的收回了目光:“奇怪,为何就不见有逃离的汉军呢?”
“会不会是,他们直接被项王困住,没有来得及逃离?”就在季布身后两步远的一个小将,也是皱起了眉头。
“项王亲自率领一万骑兵冲杀,汉王来不及逃走到也正常。可是……”
揉了揉两道浓眉,季布疑惑的道:“可是这情况,不太像是那种可能。以汉军的心性,一旦汉王被擒住,他们多数是选择投降。对如今的降卒,项王又接纳抚慰收心的战略。若是他们真的被困投降了,该不会打这么久才对。”
正自疑惑的时候,东南偏向十丈之外泛起一个黑影,那黑影由远及近的徐徐显露出人型,极快的奔了过来。
“启禀将军,在东南五里之外发现了汉军。”
季布脸上那紧缩的眉目瞬间舒展,眼球转动之间,他略显激动的转过了身子:“有几多人?”
“走在前面的约莫千余骑兵,另有一万步卒在后紧随。”
……
胯下的战马被冷光闪闪的长戟刺中,周铮的身体在一瞬间被甩飞了出去。
那翻腾了一圈的身体停在了骏马冲开的缺口,翻腾至汉军重盾防御兵的后方。而待他可以控制着自己看向四周的瞬间,两把长矛齐齐的刺了过来。
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周铮咬紧了牙在刹那间闪开,以凡人难以理解的速度反手刺杀一名汉军兵卒,尔后在刹那间站起身子。
一柄长戟刺入了他的右边肩膀,手中武器无力坠落的瞬间,他忍着痛楚,嘶吼着用左手抓住了刺进自己右边肩膀的长戟,奋力一脚将面前的汉军兵卒踢开。
此时的身后,楚军骑兵在突破汉军的防御后陆续从他的身边穿过。
那身躯微微的哆嗦,不住的哆嗦。额头上的汗珠在瞬间溢出,污浊了本就模糊的面孔。
同样是南面战场的另外一边,项羽的瞳孔骤然紧缩。
在汉军长戟伸出来的同时,他一手紧紧的拉扯着马匹的缰绳,乌骓马在那强大的力气之下不得不高高的扬起前蹄。
那一刻,项羽的身体险些要跟地面垂直。随时都可能从马背上侧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