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萧飒

　　雪路被雄师踏成了薄冰，阴冷湿寒的感受却未曾有所改变，大唐的将士们是伟大的，一路上没有人落后，也没人喊过一声艰辛，似乎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王邵一扎营便钻进了帐篷里，外间那萧飒的寒风彷如刮骨刀般剔着他的每块骨骼，那上下不停干着架的牙齿，直到入了营帐才稍稍获得了缓解。

　　“这鬼天气！”王邵缩在一堆微弱的篝火前咒骂道。

　　一旁的罗静心则将自己裹成了蚕宝宝，有些可笑得看着他。

　　“师姐，跟你商量个事呗。”王邵认真忏悔自己出门时为啥就这般随意挑了几件衣服，如今却只有羡慕的份。

　　“没的商量。”罗静心翻了个白眼，她心里会不知道王邵打着什么主意，坚决拒绝道。

　　“嗷呜……”王邵如同受伤的小狼，继续蜷缩着身子，不时伸脱手靠近那堆不大不小的篝火取暖。

　　罗静心有些不忍，于是将肩负打开，掏出了一块毛毯丢到了王邵身上，嘴上道：“出门也不多准备准备，冻死你活该。”

　　王邵嘿嘿一笑，赶忙将兽皮毯子裹在身上，然后乐道：“想着到那边就该回春了，带着那些厚重之物，总觉得累赘。”

　　罗静心继续抛着卫生眼：“现在知道错了吧，再说了那里阵势高，就算长安城春暖花开了，这边也不见得能暖几多，未雨绸缪总该听说过吧。”

　　“咱们何时能与雄师汇合？”王邵透过帐篷的细逢看着外面那片雪白的世界低声问道。

　　“快了吧，我估摸这也就这几日的事，等进了城一切就会好的。”

　　“哦……”王邵盯着那团火苗发呆。

　　突然门外传来了踏雪之声，没一会儿功夫就见程怀亮抖着雪子钻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两坛酒，嘴上惊喜道：“贤弟，看哥哥我发现了什么好工具！”

　　“女儿红？”王邵看着那两坛酒突然舔了舔嘴唇，这活该的天气下面，再加这军营里，能温上一壶老酒，绝对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哈，刚巡逻时灭了一伙吐谷浑逃兵，从他们手上缴来的。”程怀亮哈哈一笑，坐在了篝火前，然后拍开封泥道。

　　“这里有吐谷浑人？”王邵也是惊奇，这可是大后方啊，居然另有流窜的敌军。

　　“就几个小毛贼，一共也不满十人，本将军手起刀落就给收拾完了，不说了，喝酒！”

　　将拍开封泥的那壶递了过来，拎起另一壶酒放到了罗静心跟前。

　　罗静心直摇头，提醒道：“我就不必了，况且军中饮酒可是大忌。”

　　程怀亮尴尬一笑，摸着脑门道：“就一两口，驱寒，驱寒而已。”

　　王邵一口酒入腹，心情如常，跟喝水一样，程怀亮不觉眼前一亮，赞道：“没想到贤弟酒量如此好。”

　　王邵有着兽毯和酒的资助，人也活了过来，微笑道：“这算什么，再烈的酒我也喝过。”

　　想想后世的六十七度老白干，这度数才哪到哪。

　　程怀亮倒来了兴趣，靠近问道：“莫非贤弟还喝过什么烈酒不成，三勒浆够高了吧。”

　　“呵呵。”王邵只是笑了笑，三勒浆撑死三十多度，等以后有闲弄出蒸馏酒，不喝死你！

　　“呵呵？”程怀亮歪着头学了一句，完全不明白王邵是什么意思，他的脑子也没细想，抄起酒坛子也灌了一口，才美美道：“啧，还成，就是浊了点。”

　　唏律律。

　　“你，有没有看见你们的程将军？”帐篷外传来了攀谈声，似乎是一个骑使。

　　王邵推了推程怀亮道：“程哥，别喝了，外面有人找你。”

　　程怀亮赶忙擦了一把嘴，临出帐门前还转头嘱咐了句：“贤弟，可别都喝了，给我留点。”

　　王邵待程怀亮一走，便跳出兽毯将罗静心跟前的酒坛子搬了过来。

　　罗静心作声道：“你这是还要喝啊？”

　　“有它用，要害时刻能救命的工具，我偷偷留些，你可别告诉别人。”王邵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贴身水囊，将里面的水倒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酒灌了进去。

　　等程怀亮再来时，就只剩半坛了，程怀亮喝着酒笑道：“哈哈，总算联系上了，刚是候总管的信使，叫我们明日向北行三十里，那就是大营了。”

　　“原来咱们已经不远了。”王邵名顿开道。

　　“等雪停了，这应是最后一场雪了吧。”程怀亮叹息了句，随后将最后一点饮尽，笑道：“那你们俩先忙着，不打扰了，哈哈。”

　　不是，这话怎么听着很有歧义啊，王邵偷偷瞄了师姐一眼，罗静心脸却有些红红的，待看见王邵在偷看她便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道：“记得规则点，否则……”

　　“了解，否则外面待着去是吧。”王邵抽了抽嘴角，寄人篱下啊，该带的没带，话说也没人通知他带帐篷过来啊，鬼知道军队发的都是大帐，王邵又不想跟人挤，所以就厚着脸皮往师姐的帐篷钻了，美其名曰加深师姐弟情谊。

　　火苗仍在窜动着，睡梦中梦见自己被一头大黑熊追击着，他玩了命的跑，最后还给它追上了，然后一个猛扑，把他按在了身下，王邵闭目待死，可哪知那头黑熊不咬人，反而在他身上磨蹭，王邵一个翻腾就逃了出来。

　　可没跑几步，又给它扑上了，然后如此重复。

　　最后王邵筋疲力尽，没辙了，压就压着吧，其实还挺暖和的。

　　等他一睁眼，他傻了，敢情那不是梦啊，身上确实盖着厚厚一层毛茸茸的兽皮，等再定睛一看，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鸠占鹊巢，被主人塞进了温暖的睡袋之中。

　　四下张望了一番，罗美人就在不远处酣睡，她躲在了另一张睡袋之中。

　　见此，王邵嘴角闪过一丝微笑，果真，师姐她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女人。

　　天蒙蒙亮，外面的雪也已经停了，帐外留着密密麻麻的足迹，显然有的人睡了一夜，有的人一夜没睡。

　　王邵紧了紧衣领，掩着领口往程怀亮的营帐赶去。

　　还未进帐，大老远就听到了里面的打鼾声，王邵看了守门的两个卫兵，很佩服他们能待得下去。

　　“王医官！”小兵见王邵过来，立刻打起精神喊道。

　　“辛苦了，程将军还未起吗？”王邵这句其实就是空话，听着鼾声雷动就知道没起了，不外照旧得说一句，因为他要进去。

　　“回王医官，应该是……没起。”

　　“呵呵，那我先进去瞧瞧，有些事儿要与程将军商量。”

　　小兵连连颔首，还主动拉开营帐方便王邵进出，王邵也懒得将手伸出来，于是颔首道了声谢就挤了进去。

　　一进门，王邵乐了，程怀亮这睡像也没谁了，居然是传说中的平沙落雁式，也不怕把自己憋坏了。

　　忍不住拍了拍，在其耳边唤道：“呵呵，程年老，外面的雪停了，雄师差不多该开拔了。”

　　“咳嗝……”程怀亮扭了个身子，不外军人的警觉照旧发挥了作用，一双大眼睛瞬间就睁开了。

　　“程年老，什么时候启程呀？”王邵见程怀亮醒了，立即又说了一遍。

　　“呼噜……呼噜……”

　　“……”王邵的心情瞬间僵住，嘴上不禁佩服道：“哎哟喂，睁着眼也能睡啊，真是厉害了我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