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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

第7章 执念

一灯如豆 葡萄无牙 2844 2018-11-18 11:01:40

  临近黄昏时分,在雪地里跋涉泰半天的赵怀,终于看见了汴京城的轮廓,远处依稀有人走过,巍然隆起的群山上,林木郁郁葱葱,上面笼罩着皑皑白雪,一眼望不见边际。

  这里是金国女真贵族的私有林地,整座山都是禁地,不允许外人检拾一根柴火,更不允许狩猎一只野鸡。

  违者轻则断去一臂,重则乱刃分尸,没有哪个寒家破户敢触这个霉头。

  赵怀用力的拽着狼肉,远远的绕开这一片地域。

  沿途人烟密集起来,别人看向这个瘦弱的男孩,另有他身后拖拽的两具野狼,不由得啧啧称奇。

  “喂!前方那少年郎,还请留步,这两头野狼,莫不成是你生杀的吗?”

  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循着声音看已往,只见一个身体高壮的虬髯大汉,肩膀上背着硕大肩负,抬头大踏步走过来,脚下踢得干雪纷飞,似乎没有一点阻碍似的。

  “这位年老,有何见教?”

  “哈哈哈!你却莫慌,吾乃谋克(金国武职统领官,相当于百户)焦延是也,适才瞧见你拖着硕大的野狼,莫非是你猎取不成?”

  “赵怀这里给您见礼了,这两头狼正是我猎取,辛苦了六日,终于猎得几头野狼。”

  “看你的年龄不大,却有这番勇气,孤身在雪原上猎狼,既便昂藏男人亦无此血勇,实在难能可贵。”

  “多谢焦年老夸赞。”

  “某家唤住你,实为天寒地冻,家中老母缺一席狼皮褥子御寒,我看你的野狼皮毛甚是不错,不知是否愿意出售?”

  “如此正好,在下家贫无着,正是想借此换取些许银钱。”

  “哈哈哈!那正好两便,可惜你身上这野狼皮质地更佳,切割开来却是大大浪费了,你若都愿意脱手,我予你二贯半银钱如何?”

  赵怀心下知道这个价钱已经不小,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一贯钱可买一石多粮,足够自己换到米饱食二个月,很是公正。

  金国起源于东北的女真渔猎民族,唐朝时称为靺鞨,星散居住在黑龙江的中下游地域,素来崇敬狼图腾,金人多以穿狼皮袄为傲,价钱远较牛羊皮为高。

  因而一席狼皮褥子,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时节,是孝敬给母亲大人最好的礼物,不光防寒保暖,更是一件中档皮裘,价值颇高。

  两下计议已毕,焦延自大包裹里面掏取二贯半沉甸甸的铜钱,正待交于赵怀。

  却看见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肩负里的带鞘短刀,忍不住咧开嘴失笑起来。

  “未曾想,你却看中了吾之短刀,此乃与宋人交战的战利品,你若想要便拿去,直抵二贯银钱就好。”

  “太好了!谢谢焦年老,我一直愁没有称手的家伙事。”

  赵怀喜笑颜开的拿过带鞘短刀,短刀一尺四寸长,拔出后短刀冷光闪闪,显然锋锐很是,竟然是纯钢所制。

  放到鼻子下面闻一闻,还带有血腥的味道,显然是战阵中缴获的战利品。

  这样的一把做工极好的南宋制带鞘钢刀,在店肆中五贯银钱也买不到,肩负里面另有其他战利品,满满的一大堆。

  谋克焦延也是大大咧咧的人,性格粗豪,并不以此为意。

  双方心满意足的交易罢,赵怀将带鞘短刀挂在腰止,迟疑了下,问;“不知焦年老是否还需要狼皮?”

  “哦!你家里面另有吗?做一床狼皮褥子有此短少。”

  “嘿嘿!在下体力微弱,一次拿不了许多,另有两头野狼毙于雪地里,亦是前几日我所遇野狼群。”

  焦延目光惊异的看着这个瘦弱少年,一丝笑容自眼角展开发散开来。

  “果真非同凡响,真正是个勇悍的小哥,也罢!

  待你取来送到沿河东街上,某家依照同样的价钱收取,不会短少你一分。”

  “如此,多谢焦年老。”

  看着焦延大步离去的背影,寒风吹到身上酷寒彻骨,赵怀开心的摸着坚硬的短刀,咧开嘴傻傻的笑了。

  眼看着暮色来临,来不及多想,赶忙拖拽狼肉回返。

  日幕来临之前,远远的一个乡村泛起在眼前,位于一处平缓丘陵凹陷处,名唤北河村。

  这是一个三百余户人家的大型乡村,一千六百多人,厚厚积雪笼罩的茅草屋顶上,炊烟袅袅而起,好一番田园乡村风物。

  回到村上,双手拢着袖口,缩头缩脑的村邻见到惊奇不止,纷纷出言询问。

  “这不是赵家小郎么?怎生弄得一身血回来,另有这……真是吓煞人也!”

  “怀小哥这是猎取的野狼么?”

  “出去了这几日,都以为你葬身狼腹了,谁知却猎杀两头野狼回来,竟有这等奇事?”

  “啧啧!看不出来怀小哥一副文弱模样,竟然猎取野狼,逾发的妙手段。”

  赵怀嘴里一路应付着村民,于影象中的佐证,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中。

  回家之前,他到村中的估衣店买了两身衣裳和一床被褥,共花销了450文钱。

  买衣服是当务之急,否则,今天的漫漫寒夜就很难熬已往。

  从估衣店出门,正好撞见赵氏宗族族老赵亮站在雪地里,身边还随着两个十几岁少年,面色不豫的看着自己。

  族老赵亮五十余岁年纪,得益于赵家的好基因,长的身量颇高,只是眼神阴翳,枉费了这一身好皮囊。

  “站住,见到兄长也不打声招呼,怎么如此没有礼貌,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了吗?另有,你这手里拖的是何物?”

  赵怀没奈何停下脚步,过来与赵亮见礼:“小弟刚刚没有瞧见,倒是疏忽了大兄,赵怀这厢有礼了。”

  托死鬼老爹的福,赵怀族谱里面的辈分极高,生生横跨两个辈份来,和自己同龄的要横跨三个辈份,面前这位赵亮也是,他是庶出第六房的族老,两小我私家正好是同辈。

  其他同辈的族中宿老,要么己经驾鹤西去,要么是行迁就木,眼前这一位族老赵亮却是例外。

  赵氏宗族嫡支一脉族长赵偕,比两人低两个辈份,凭据宗族礼仪要喊一声叔祖,虽然是庶出旁支,那也是叔祖辈的。

  嫡支一脉源自宗钦宗正式册立太子赵谌,为朱皇后所出,亡国北迁金国之后,钦宗50多岁的年龄又有了幼子赵勤,正是赵怀的父亲。

  最大的大伯赵谌和最小的幼弟赵勤相差36岁,整整一辈人还多。

  父赵勤自幼失怙,生计过的颇为艰难,年近50才有了赵怀这个掌上宝物,又整整差上一辈人还多,形成现在赵怀辈分极高的局面。

  “我问你的话还没有回覆,你手上拖拽的是何物?”

  地上拖拽的狼头并没有剥皮,听见族老赵亮明知故问,显然不怀美意,赵怀也不能冒犯。

  “此乃愚弟在雪原上下兽套,猎取的两头狼。”

  “狼皮呢?怎生不见踪影。”

  “狼皮抵冲了愚弟平日里拉下的饥荒,只得些许铜钱。”

  “谁让你自作主张,越发的不成话了,一点规则都没有,老夫勉为其难,代你死去的老爹管教你则个。

  莫要忘了,你爹下葬都是族中出钱买的薄木棺材,不孝乃为忤逆大伦,其罪当罚宗族祠堂里面壁思过七天。

  真正是朽木不行雕也,也罢,这些许兽肉拿来抵充利钱吧!”

  这种带有呵叱的问话,不分理由的乱扣罪名,就是庶子赵怀平素里的待遇,因为他生性文弱,总是受到亲族乡邻欺辱。

  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封建礼法约束着汉人,宗族家规大于天,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但这,并不即是没原理可讲,也不即是干受欺辱。

  赵怀母亲早夭,父亲下葬前,宗族里买了副薄木棺材收敛,延请四周甘泉寺僧人做了两天法事超度,前后花销了十余两银子。

  可是十八岁的姐姐赵颖儿,被村里的族老赵亮强迫着,嫁给四十多岁老鳏夫吴一贯,二十两纹银的彩礼,当既被赵氏族人拿走,家里一文铜钱也没见到。

  家里面的三间老房,偌大的院子,也被赵氏族老赵亮占据了,借口文弱的赵怀已经成年,应该分房别居,像狗一样被撵到村边破屋去住,再没有人管上一分死活。

  人情冷暖至此,再无半分可叙。

  听到对方如此不客气的话,赵怀心中感应深深的酸楚和屈辱,另有一种扎心的疼痛。

  源于此身原主神魂中的执念,对族人的深深怨恨,另有对姐姐赵颖儿遭遇的彻骨疼心,死了都不能忘怀。

  唉!

  从今往后,就由我代你在这个世间行走,一切的恩怨恼恨,都由我来帮你肩负吧!

  一念至此,心中马上痛快酣畅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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