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九华夜观星象,越日本是艳阳高照的晴天,可真当日头要升起时,却是阴雨绵绵,丝毫见不着一点晴天气。
萧何拖家带口,要带走的工具多,身边另有女眷,只能多买了一辆马车。
九华去送张良的时候,看见李左车也在他身边。
“我昨日和李先生说了要离开的事,他要和我们一道离开。”张良冲她解释。
九华知道李左车心心念念要去投奔刘邦,此次追随张良离开也无可厚非。
李左车此时已在马车之上,此时撩开帘子看站在底下的九华,问:“你不与张先生一道么?”
“我有些事,要留在咸阳。”九华不欲解释,只说:“李先生当记得吃药。”
李左车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帘布,他不是笨人,九华不说,他也能猜到她留下来是要做什么,无非是些公务。
咸阳开战在即,张良怎能如此!
九华与他说完了话就走到张良那边与他闲谈,李左车看着她的背影,替她觉得不值,心里难受极了,他看着萧何和一些下人往马车上一点一点地搬粮草辎重,对身边的沈仲说:“阿仲,你下去,请张先生到时候与我同坐。”
沈仲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不应应,先生的病会过人,若是张良不来,岂不是有些自取其辱的意思?
李左车笑了笑,“你与他说,那马车可多装些辎重,路上多小我私家陪着,也好过一小我私家干坐,我也正好有些事要与他聊。”
沈仲这才应了,等行装收拾的差不多,便去请了张良。
九华此时正在张良身边,她听闻这话,便朝李左车所在的马车看了看,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闻张良应:“也好。”
于是又往另一个马车上多装了些辎重。
“他病的有些重,你路上也可替他注意些,莫让人吃糖。”
九华这话听得张良挑了下眉,“你我又要划分,此时还要说别人?”
九华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剑,小声道:“我若说舍不得,你当如何?”
他……也不能如何,总不能事到如今忏悔,让萧何留下来。
张良避开这话题,“下次晤面,带你去吃糖酥饼,据闻,关中的糖酥饼很好吃。”
话是真么说,可下次晤面多数照旧在咸阳。
刘邦一日没有入咸阳城,她就必须一直留在这里。
九华没戳穿,笑着说:“好呀。”
张良爱看九华冲着他笑,她笑时眼中有星河万千,那一双金眸恰似盛着漫天星光,她不常笑,叫他觉得,面前的他与别人是差异的。
可此时他又有点看不得了,光看着就鼻头发酸,于是张良摸了摸长风剑柄上的那根红发带,“若下次我见不着这发带,便不带你吃糖酥饼了。”
九华刚应一身,便看到他撩起衣摆,转身进李左车马车的车厢里去了。
李左车看见张良微红的眼眶,叹了一声,“早知如此,何须要她留下来。”
他也不想!可九华确实又是因为他才留在咸阳。
张良此时没心情和李左车周旋,只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唉……”李左车又长叹一声,“阿仲,你留下来罢。”
“什么?先生!你身边怎能没有人!”沈仲忘记了这是车厢里,急急站起来,哐当一下撞了头,他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却顾不上去揉,单膝给李左车一跪。
李左车不去看他,只偏头看向已经垂下来的车帘,刚刚他撩起这车帘看了好一会儿赵女人。
他说:“你去赵女人身边,也好与她有个照应,再者说来,也可以将她近况传与我看,好叫你的先生知道她见了什么人可有心悦别人。”
他已经将自己心悦赵九华的事儿与张良说明白了,现在在他面前做这些,一点不觉得赧。
沈仲知道先生说的是托词,他也不光膝跪着了,就双膝触地,只差给李左车再磕个头,就是不走。
李左车被他的倔样给逗笑了,于是换了个说法:“某可不能没有赵女人,你护着点她周全,某还等着她来救命,去吧。”
李左车知道九华乃鬼谷所出,若是真有能杀的了她的人,十个沈仲也拦不住。
沈仲是李左车心腹,先生知道的事他自然也知道,于是他高声道:“我不!”
李左车面上的笑意没了,“沈仲!你是我的侍卫!”
沈仲知道这话言下之意是要他听话,可他真的放心不下先生,于是他又道:“掩护先生宁静,是职责所在!”
李左车猛的拍了一下车壁,对着沈仲怒目而视,或许是真的气急了,便咳了一串,沈仲一下子就慌了神,要上前为他倒茶抚背,刚伸脱手便被李左车拂去,将他挡在一边。
沈仲只好委曲求全一般地说:“先生喝口水吧,我去就是了。”
见李左车认真喝了茶,沈仲这才撇着一张脸下了车。
他才下去,就见那几辆车怕他忏悔似的咕噜着轮子走了,九华也不多待,回了酒楼,徒留沈仲一人带在原地,像一块刚刚立好的望夫石。
待走远了,张良才调整好情绪,沈仲为李左车备的茶已经凉了,他伸手触了下茶壶壁,以灵气温了茶,给他倒了一杯,亲自递已往。
“李兄倒是舍得。”
李左车接过那茶,抿了一口,温度正好,他握着茶杯,靠在晃悠悠的车壁上笑,“张先生若是有这么一个侍卫,想必也会留给赵女人。”
张良抿唇一笑,敛目不语。
“若是得了赵女人和咸阳的消息,事无巨细,某会告诉张兄的。”李左车将杯子中的茶饮尽了,“赵女人与你已经小定,君子不夺人所好,但凡赵女人开心,某皆不会加入。”
李左车是真正的风物霁月,美意摆在明面,寻不出一丝错处,偏叫张良哽的慌。
“路途漫长,张兄不若与我说说你与赵女人年少时候的事情罢。”李左车浅笑看着张良,问:“你们如何认识的?”
张良不说话,脑子里却浮现出第一次看见赵熙凌的时候,她从紫兰轩的窗子翻进来,差点撞到他,凌空翻已往与他对视的那一瞬的样子清晰至极。
李左车见他不讲话,便自己开口,“张兄不说的话,某可以说说与赵女人认识这些时日的趣事。”
“也好。”张良比起说珍藏在心底的回忆,自然是更想听些。
李左车不宜用力说话,于是轻轻的,像含着珍宝一般,慢慢地从初识到治病,绝不添油加醋,事无巨细一点点说给张良听。
张良心情庞大,李左车的性子有些像颜路,除去不是那么与世无争,其余都像。
他包容,磊落,两人明明心悦同一位女子,他仍能温和地与他将自己与九华认识的历程娓娓道来。
这是在与他说,他与九华清白至极,好叫他不要看轻了九华去。
李左车和九华认识的时间不长,再细致说完也不外一个时辰,末了他垂眸敛目的笑着说:“她管着某,不许吃甜食糕点的时候倒另有些寻常女人的样子,平日里瞧她,恰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他又叹了一声,说:“我知道她对你时不这样,她心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