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碰面

　　虽然，事情，是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的。很快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国公贵寓上下下，仆人们三三两两的都在私下议论并流传着这事。而且，开始有死者的眷属，老的少的，哭哭啼啼的一行人跪请国公大人求主持公正，求大义灭亲。

　　听说，连府里的君爷都被惊动了，自己主动请罪跪在国公大人面前，说自己羁系后院无力，连嫡女回来了也没好悦目管，现在都弄出杀人的恶事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支解线……

　　第二天用完早膳，便有人奉了国公大人的命令，请幺幺和梨白、水烟烟已往大厅问话。来人神色酷寒，不卑不亢，显然是国公大人身边的随从，穿着妆扮，比府里其他的仆役都要高等几分。

　　幺幺稍稍整顿了一下仪容，便和梨白、水烟烟一起，跟在来人的身后走了。

　　他们到了大厅的时候，厅里已经黑压压的一群人在等着他们了。

　　跨进大门，明堂辽阔，雕花太师椅一字排开，最中间的一把，把手上纹龙雕鹤，色泽内敛光润，应该是有了些年代的传家货，左右的画檐，精细地描绘着猛烈的战场画面，雪白的墙壁上垂挂着的，是几把看着就知道古老且值钱的古剑和弓弦。整个大厅，不似文将的府邸，反而有几分武将庭院的粗狂和虎虎生风。

　　厅堂正中间的女人，略微有些发胖，许是刚出了月子不久，脸庞另有些浮肿。她慈眉顺目，头发简朴的挽了个髻插了根银簪在脑后，额头光洁且宽，眼神明亮，眼白里有些血丝，唇形完美而润，唯唇角有几丝疲惫的执法纹，向人昭示着她的年纪已不轻。现在她手里正捧着一盏茶慢慢地喝着，茶烟袅袅，香气醇厚。

　　幺幺曾经设想过多次，有一天她和她这具身体的母亲碰面的时候，应该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她的母亲，应该是一个怎样形貌的人？

　　这么多年抛下女儿不管够心狠吧，眼神……应该是酷寒的，或者是漠然的。

　　身材，看这女尊世界的其他女人，联想到她曾在上一届的夺储大战中奉献了大功，怎么说……也应该不会是赢弱的。

　　气质……久居上位，应该是贵气逼人，略带几分疏离的吧。

　　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画面。幺幺怔愣了一下，她身后的梨白和水烟烟，也随着呆了一呆。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国公大人。

　　实在是……脱离了这个国公的身份，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人没措施把她和那么一个位置联系起来啊！

　　这完全就是一普通的街边大妈，随时拎个筐子，就可以准备上街买菜的那种啊！而且，看这好说话的模样，预计被人少了秤，也不会多说什么的那种吧。她，确定，就是当朝的国公大人么？

　　幺幺怔怔的站着，直至国公她放下手中品茗的杯子，眼神直直的对上幺幺。

　　这是母女俩，阔别十几年以来的第一场碰面，在这种场所之下。

　　幺幺对上这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眶不自觉的一酸，这是身体里奔流的血脉对血缘近亲的一种天然呼应和真实情感的流露，也是真正的石敢当残存的一丝对亲情的渴望和眷恋。

　　这是生她的母亲啊！泪水慢慢溢出，幺幺却紧握双拳，牙关紧咬，克制住了在国公面前落泪。

　　不错，这是石敢当的生母，她幺幺重生这辈子的母亲。可是，却无法抹杀这么多年以来，母亲对亲生女儿不管不问的事实！母亲注视人的眼眸看似亲和，实则眸底无波无浪、无嗔无爱！这么多年，常伴君王之侧，稳居朝堂高位的人，又岂是一慈和的绵羊角色所能担任得了的？只能说，国公大人的这一身伪装，着实了得。

　　幺幺紧握的双拳，自然没有逃过国公和在堂的几个男人的火亮眼睛。

　　国公右手侧，端坐着的一身深紫色锦袍的男人，即是当今国公府的男主人——水月君爷。一反承天王朝的男人多数是气质妖媚的常态，他看起来十分的平淡，甚至眉眼间另有些木納，这一点和国公大人倒是挺相配……两小我私家除去衣着和装饰的华美，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普通的田间劳作的平凡伉俪，随处可见，且一眼即忘。

　　这样的相貌和这样的气质，却偏偏当上了国公大人的君爷。现在，他盯着幺幺的眼神，阴沉昏暗，不行见底。

　　接下来的左右两侧，依次坐着的男人，长相和气质就要精彩养眼得多了……石敢当的亲生父亲亦在其中，很是的好认——他和他的女儿，就是同一个相貌的男版和女版。

　　现在他苍白的脸庞上涌上了些许激动的潮红，呼吸带了些急促，眼眸中带了些湿意，双手用力地抓着椅子的把手，整个身子向前微倾，似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向幺幺跑去的情绪。

　　其他在座的几个男人，皆是神色莫测，还带了些看戏的热闹。他们在府里多年，膝下均无子嗣，蓝情令郎有嫡女，嫡女却不受国公的重视，水月君爷有二女儿，但凭据律法，那是继续不了家业的。

　　其实，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而且孩子能继续国公的爵位呢？这不仅仅是一世的荣耀，照旧自己下一代的保障呢。无奈，嫡女的身份不仅入了册，皇宫里也是知道有这么一小我私家的。她要是死了倒好，不是说病得无药可救吗？连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着急得病倒了，怎么现在还好端端的在世，看这气色，也不像是要咽气的人呀？嫡女不死，其他男人有几多个女儿都没用。可今天，君爷抓到了国公嫡女的把柄，还渲染得人尽皆知，这事情……想想真叫人心潮澎湃呢。

　　厅堂上暗流涌动，男人们心思各异。国公大人低垂下眼睑，掩去眸间的神色。阔别多年，没想到，她的这个女儿，倒另有几分节气和倔强呢。

　　一排堂下跪着的人看到幺幺他们进堂，开始作声哭嚎，打破了厅堂里的平静。

　　“啊……我可怜的女……儿啊……”一个年纪老迈的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凄凉哀慟道：“为娘养你多年，你就这么冤死了……啊……叫为娘我……怎么活得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