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叛逆的臣子15
整整一条朱雀大街都是各式各样的红灯，另有其余彩光混着红光洒在琳琅满目的店肆上，店肆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许多几何小孩子坐在父亲的肩上，和怙恃一起出来在街上逛着玩儿。
另有许多几何令郎小姐，三三两两的一起出行，享受难得的自由时光。
这个时代对男女之间的大防还没有那么严，女子少数节日里也可以出门和男子同行。
因为连橙扣着兜帽，没人看清她的长相，加上男女不分的穿着，因此虽然偶有人因为她的贵气而被吸引，却也没有贸然前来搭讪的。
连橙叫小宫女们前去走，自己身后不近不远有侍卫随着，她就可以享受这么一段独自步行的时光。
连橙只是有社交恐惧症，而不是怕人。只要不让她和别人说话，她就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隐于红红绿绿的灯光中，看似喧闹实则独静，她不仅不怕，反而感应一种安宁。
虽然这个前提是没人来和她搭话。
可惜事与愿违。
“这位令郎，自己一小我私家吗？”前面一柄很风骚的折扇横着拦住了去路，连橙从兜帽中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侧身面对着她。
她退后两步，想着要不要叫后头的侍卫把这人叉走。
“令郎，如今这样的节日，我们相遇，即是缘分。您可否与我一同去见证一份惊喜？”
蔚文今天也很兴奋，迟崖走之后，这照旧他第一回遇见如此投缘的小同伴儿，光是从这人的衣着妆扮就知道他很有品味，周身的气度，配饰，另有前前后后随着的人，可以看出这人绝对是身世显赫。
可是一贯富家令郎堆里混的他怎么可能没见过这人呢？蔚文确信这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小同伴儿，于是他才升起了好奇，有什么人是他“京城百事通”不知道的？小看他蔚少爷了吧！
连橙又退却一步：“不见。”
呃？不见？
蔚少爷觉得定是他的诚意不够。
“小友为何不见？我敢赌钱，那是你没见过的好风范！这次我们约在京城繁盛楼如何？今晚我设宴，那里的歌舞……”
连橙连连退却，那人就步步迫近：“为何不应啊？多好啊这？你是怕羞吗你？”
连橙……救命！
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迟崖。那小我私家如果在的话……肯定会帮她挡下的吧？
不知是连橙的祈祷生效了照旧怎样，一柄宫刀横在那人胸前：“退后！”
是她身后随着的侍卫过来了。
来得好！连橙一边连连退却，想要躲到后面这人看不见的地方去，才气忽视他投过来的灼灼目光。
蔚文用似乎被抛弃了般的目光盯了她半天，才转向那侍卫：“你……”
“呃？”蔚文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这刀是……”
宫内侍卫也是认得这个名满京中的贵族子弟的，于是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出行，你也敢拦？”
“公、公、公主？！！”蔚文惊得一跳，然后往侍卫后方望已往。
然而。
什么都没有。
“公主呢？！”
连橙在往退却之际就被一个侍卫拉住，往后拉。她不习惯与人碰触，挣扎着想要收手，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
然后连橙身体马上一僵，却真的没有动。任那人拉着她，拨开人流，朝着别处去。
到了一片多水的湖边。湖边另有许多的人，都在应着景放水灯，就跟天上飘来飘去的孔明灯一样，许愿。
借着微弱的灯光，连橙看清了眼前的人。
居然是出府后一个多月没消息的琴心。
琴心身着一身灰色大裘，把满身的娇气掩盖了不少，除了面容一如既往的柔弱温和，眼里闪着的光却是亮亮的。
若叫连橙说的话，和府里的人是一点都差异了。
连橙不是没想过跟他来这里会有危险。可是她觉得某种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就那么放弃掉的话，下一次可能就得不到什么答案了。
“你有何事？”她就那么伫立在他面前，面容依旧高尚不二。
琴心定定地看着她。这是他的公主，那个宫中高尚无比的女人。也是……害他家满门抄斩的元凶。
他还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她带到公主府了，一直看着这个女人是如何作威作福，风物无两。
可她就是这样。有的人似乎生来就是要享一世尊荣的。
曾经琴心一直在想，他就等着看她怎么死的，怎么毁在她的不知进退和祸乱天下之下。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他却犹豫了。
就好比现在，他明明可以伸手就杀了她，却也下不了手。
他没忘家中人死去时的样子，也没忘她欺压自己就范时自己的绝望与恐惧。但是这么些年已往了……他终归不是那个一心只被恼恨蒙住的少年，他看到了更多的工具。
在府内的时候感受的还不是很明确。而这段日子出了府门之后……他的感伤才愈发的深刻。
他们家，他一心认为死的惨烈的家庭，居然在老黎民这里，是鱼肉黎民，贪赃枉法的恶名。而最重要的是这不是被人刻意污蔑和编造出来的……
他出了公主府之后，顺着当年的事查了自己家之所以会被满门抄斩的原因。
他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贪污巨款，甚至纵容家奴在京中横行犷悍，欺压黎民。
黎民们对他家早已颇具怨言。抄斩那天，无人不额手相庆。
琴心心灰意冷之际，又看到了更多的工具。
他看到了长公主加入诛杀、贬斥的那些人，险些统统都是民间的恶官和明里暗里不显的朝廷蛀虫。琴心是读过书的，谁好谁坏他认为自己很能分得清楚。可是到那一刻他才发现，兴许自己是真的不清楚了。
最可怕的是，哪怕长公主做了那么多，也依旧无人念她的好。
岂论是民间也好，朝廷也罢。提到她都只会说一句：“女人而已。”
“为何独霸朝政？这不是女人该干的事。”
“为何不还政陛下？”
他们也没看到，陛下如今年幼，如何还政陛下？还政之后，朝廷又会被何人所控？皇室即将失权，那才是天下动乱的时刻。
“私下淫乱不堪，枉为皇家女！”
所有人都是，只看到了她的坏处，而没有看到她一一个女子之姿，为整个天下，肩负起了什么样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