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德绝对想不到，他一个配景深厚、家财万贯的官二代都找不到的山西道地形图，会这么轻易的被别人摊开摆在毋端儿的面前。
他更想不到，就只是在潼关随手救下一个本该是别人手下的家伙，改变的后续事件竟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要早知道没了王伯当的李密会跑到河东来搅风搅雨，当初就应该多给点钱，让那叫燕三的小队长把他弄死在牢里。
历史没有如果。
所谓蝴蝶效应，便都是从些许容易被人忽略的小事开始发酵的。
现在，这位当初被他忽略掉的人物，正琢磨怎么弄死他。
“大王请看，如今我等雄师即是在此处！”
汾水南岸，假名刘智远的李密蹲在地上，指着摊开的舆图对毋端儿说道：“河东要地南北皆是一马平川，无险可据。而我等义军多为民间招募，长于野战，短于攻城。一旦短时间内得不到粮草补给，必难以为继。彼时朝廷出雄师于潼关、龙门，前后夹击，大王该如何应对？”
毋端儿有些讨厌他这样的反问语气，尤其是在自己其实没怎么看明白舆图的情况下。
李密也是不知道总结经验，之前辅佐杨玄感的时候就老是这样故作姿态，用一副老师指点学生的语气说话，也难怪后者不听他的。
不外毋端儿与杨玄感差异，他不会装，不懂就是不懂。于是便不耻下问，虚心求教道：“干恁娘的，别和俺拽文，有甚主意就快说！否则俺弄死你！”
我拽文了吗？
李密愣了愣，心说我去你个没文化的粗坯，老子还生怕你听不懂，故意说的很直白呢！
算了，反面文盲一般见识！
也亏了众人就在河滨，李密想了一会儿便有了主意。直接让人搞了点泥土来，捏了个豁口破草鞋的造型，对毋端儿说道：“大王你看，这即是整个山西道的地形了。这是太行山，这是中条山，这是吕梁山。”
指了指三边横跨来的界限，随后用手指在边缘按了几个豁口，说道：“这里是苇泽关，这里是大河与汾水交汇的龙门关，而这里，即是中条山南面与潼关相对的风陵渡口了。”
这么生动形象的一描述，再对照舆图上的河流位置，毋端儿就看明白了，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地方除了大河这面，其余全是高山，只有这几个入口？”
“不错！”李密颔首，送给他一个肯定，接着道：“再见告大王一个好消息，此前天子征高句丽调走了各鬼门关兵，眼下山西道境内并无大股官军势力。只要大王扼守三关，整个山西便在大王手中。彼时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大业可期！呃……就是夺取天下的意思！”
毋端儿这会儿刚经历一场失败，脑子没那么热。李密说的是慷概激昂，话音落下，却见对方基础没理他，而是黑着脸道：“你适才也说了，俺们不擅长攻城。你倒教俺，如何去打这三个关城？”
“这即是某的投名状了！”
李密哈哈一笑，拱手道：“好叫大王知晓，如今龙门关已在某的掌控之下，而那苇泽关却是与河北相连，如今河北各地皆是义军，哪有官军可调？大王只须派一将领，在那风陵驿构筑军寨，事便成了！”
龙门关兵曹王襄，是龙门王氏如今的当家族长王隆的堂弟。以李密辽东李氏的配景和追随过杨玄感的名分在，险些没废什么力气就说服了王氏站在他这边，或者说名义上保持中立。
这其中有没有掺杂王勣与李玄霸的恩怨这很难说，但眼见河东各世家与老李家打的火热，想必前者心里照旧不舒服的。
尔后李密又说服了稷山马贼柴保昌追随他，与王襄里应外合，夺了龙门关的控制权。这才好整以暇的来到汾水北岸，坐等毋端儿上门。
“如此简朴？怪不得刚刚你不叫俺们渡河。”毋端儿沉思了一下，越想越觉得李密这个计划靠谱。
若真能把这些地方给占了，那他岂不是能当天子了？
毋端儿的心脏跳的有点快。
李密心说虽然没这么简朴，你只管让你的人去风陵渡口和隋军打生打死，老子带着你在后面慢慢攻城拔寨，放心经营。乐成了，就马上弄死你，收编你的人马。失败了也没关系，事都是你毋端儿干的，谁知道刘智远是哪个？
虽然这种话肯定不能告诉他，李密随后又嘱咐道：“南下绕过中条山往东，就在距离风陵驿不远处，有一县城曰芮城，此城县令王度与某乃是旧识。某修书一封，大王派人此去交于他，便可取了芮城粮草，无后顾之忧矣！”
眼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部署好了，只要按计划走就行了，毋端儿对美好的前景终于动了心，便招呼他手下一个叫敬盘陀的过来付托道：“你带一半人，凭据刘兄弟的计划去寻那风陵驿驻扎，阻止官军过大河！唔，得有个名号才好。这样吧，以后你就是俺的彪骑将军！待俺取了这山西，做了天子，你即是上将军！”
李密眨了眨眼，忍下了提醒某人那字念“piao”的想法，拱手祝贺这位“彪”骑将军。
毋端儿随后又看向李密，哈哈笑道：“刘兄弟即是俺的军师，以后俺封你做个宰相！”
“多谢大王！”
李密貌似美滋滋的行了一礼，而那新鲜热乎的“彪”骑将军敬盘陀也是喜不自胜。直接跪下给毋端儿磕了个头，脸红脖子粗的保证，绝对不让一只老鼠渡过黄河。
“敬将军此去路过永济，若是有时机夺了城，可否替某抓一小我私家！”李密咬牙切齿道：“那永济有一家姓李的大户，其中那个叫李元吉的，乃是某的对头！”
“抓人？”
敬盘陀下意识的看向毋端儿，后者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没听见嘛，那是俺军师的对头！即是俺的对头！你只管抓人即是！”
“阿嚏~~！”
两百里外，李元吉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身体莫名感受到一阵阴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哔了老三的，这么大的太阳晒着，怎么有种着凉的感受？
劈面被吐沫星子喷了一手的李建成，现在眉毛皱得像个疙瘩，黑着脸道：“还说你好了？这不是没好利索嘛！”
前段时间生了场病，张医生说他是怒气旺盛，着实窝在家里喝了好一阵子菊花。眼下身体好了，熊孩子便坐不住，想出去浪了。
然而这是不行能的。
刚和一帮狗腿走到前院，就被李建成堵了个正着，提着耳朵拖到一旁。
平时也就算了，眼下外面乱糟糟的，小道消息满天飞。一会儿说贼军已经破了绛州，杀的城中黎民血流成河，汾水都被染红了。一会儿又说贼军被打败了，死了许多几何人，有人亲眼看见涑水上游飘下的贼军尸体云云。
在这种关头，李建成是绝不允许某熊孩子离开家门的。
“年老，我听说外面来了贼军，我要去杀贼军！”
李元吉话音刚落下，耳朵便被拧了一个弧度。李建成嘴都要气歪了，用前几天和某杠精刚学的话骂道：“杀你妹夫的贼军！你给某老实在家呆着！哪也不许去！”
“年老，疼，疼……”
李元吉呲牙咧嘴的，正待挣扎，却听身后一片脚步声响。李大德带着桃儿、李成和赵德柱几人，抱着一堆工具，搬迁一般的从两人身侧经过。前者还扭头扫了两人一眼，贱兮兮的挑了挑眉，冲李建成笑道：“呦，年老忙着呢？”
“三郎又去城外？”
“是啊，我突然想到这么大一片地方，下水道可得提前弄好，否则非臭死人不行！”
“那你早点回来用饭！”
“知道了！”
眼看着李大德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带着一帮人声势赫赫的消失在大门外，李元吉羡慕得小脸都抽抽了，不爽的指着大门怒道:“年老，李玄霸怎么就能出门！”
“三郎自有盘算，哪像你这般让为兄费心！”
李建成恨恨的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想起了什么，突然变脸道：“前阵子为兄让你背的登鹳雀楼，你会背了么？”
李元吉：……
年老你变了！以前你可从不会逼我背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