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跃脸色僵硬苍白，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鹰号飞船有效载荷舱的RD-0172发动机是个小火箭，用于发射阶段的宁静逃逸，或者指令舱的机动变轨，它的推力和事情时间都相当有限。
在正常的情况下，RD-0172火箭的推进剂肯定是够用的，因为登陆器再次升空入轨本就是个精密细致的事情，需要选择合适的发射窗口，需要地球控制中心，昆仑站，联合空间站以及登陆器多方密切配合，需要地球控制中心精心制定计划和预案，昆仑站和空间站提供远程导引，以及登陆器上宇航员的调整和操控。
以往的火星任务中，登陆器与空间站交会对接都是接纳快对接方案，登陆器入轨之后绕行火星一周就会进入交会法式，重新到尾泯灭时间都不会凌驾两个小时，很是简练轻松，所以有效载荷舱的RD-0172的推进剂基础就用不完，次次都有冗余。
这给了唐跃一个很大的错觉。
让他以为交会对接是个很是轻松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有了‘随随便便就能对接乐成’这样的错觉？”老猫问，“以往那么多次乐成对接，是因为你们背后有地球，昆仑站，联合空间站以及登陆器的完美协作，有一大群人在帮你们盯着，你看看现在我们还剩下什么？”
地球是没了。
昆仑站由于恶劣的天气的影响，也无法提供可靠的远程定位和导引。
联合空间站上只有麦冬一小我私家，她不是队长老王那样经验富厚的职业宇航员，让她一小我私家来卖力整个交会对接法式实在是赶鸭子上架。
最后是鹰号飞船……明天发射的鹰号飞船是艘纯粹的货船，上面一小我私家都没有，只有压缩饼干和三明治，你不能指望三明治配合你的事情。
唐跃慢慢地坐下来，他想明白了老猫的意思，他满身上下的力气一丝丝地被抽走，皮肤一点点地变得冰凉。
亏他还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老猫一点破，唐跃才意识到这个计划满身都是漏洞和破绽，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泛起问题，基础不堪一击。
他们要在无人监控和引导的情况下，在铺天盖地的沙暴中发射一艘无人货运飞船，然后让这艘无人飞船自己找到空间站，完成交会和对接，而且只允许失败一次。
这就好比你把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八岁孩子丢在北京地铁站，然后给他一张舆图，让他一小我私家找到上海去，最后还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你只能走错一次哦”。
“靠，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唐跃喃喃。
“我们之前哪里有时间说这个？”老猫回覆，“这几天我们休息过么？”
唐跃有些失神，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得多，希望实在是渺茫。
缺乏昆仑站和联合空间站的遥控与导引，鹰号飞船基础不行能乐成变轨，交会对接是一件很是细致的事情，登陆器和联合空间站运行时都是以每秒三公里的高速航行，但它们对接时相对速度不能凌驾每秒五米。
这就好比两架以十倍音速航行的飞机，它们需要在航行中逐渐靠近，近到两架飞机的驾驶员可以相互握手。
稍有差池，就是机毁人亡。
“鹰号飞船能自动对接乐成的概率有多大？”唐跃问。
老猫思索半晌，“除非鹰号飞船的电脑能完美地控制住登陆器，精确地执行每一个步骤，一个小数点都不堕落，它才有可能对接乐成……但这是理想状态，只靠鹰号飞船自己的导航，总会泛起一点小偏差。”
“因为客观条件不行能到达理想状态，外部情况的影响会让误差逐渐积累，好比重力，风速，以及发动机的事情状态什么的，所以登陆器才需要外部的指令来对它进行修正。”老猫接着说，“这种外来指令可以是昆仑站的引导，可以是空间站的引导，也可以是登陆器上乘员自己的调整。”
“如果没有外部修正，鹰号飞船险些不行能乐成对接？”唐跃问。
“希望很是渺茫。”
“可能性！”唐跃咬着牙说，“我要知道概率！对接乐成的概率能有多大？”
“不凌驾二十分之一。”
“RD-0172发动机的推进剂只够用两次？”
老猫点颔首，“如果第一次交会失败，那么剩下的推进剂就只够用一次了，如果第二次再失败，那么鹰号飞船就会酿成漂浮在轨道上的太空垃圾。”
唐跃没辙了，只能实验两次，那么乐成的总概率最高只有十分之一。
他突然觉得很是疲惫，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老猫口中吐出的每一个数字都是它精确盘算出来的，数学果真是一种美而残酷的工具，它是宇宙规则与逻辑的体现，无可撼动，无论你有多大的力量，你也无法强行改变一个盘算结果小数点后哪怕一百万位的某个数字。
十分之一就是十分之一。
这个概率是一份不行更改的死刑判决书，它不是由人下达的，而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人不行能跟宇宙反抗，火星的半径是三千三百八十九公里，你不行能把它酿成四千公里，火星上的重力加速度是0.38个G，你不行能把它酿成0.4个G，所有的参数和规则早在创世之初就已经被牢牢地焊死了。
所以它们做出的判决也无可撼动。
老猫也不说话，一人一猫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昆仑站中只剩下OGS系统发出的嗡嗡声。
“那么我们的希望在什么地方？”唐跃睁着眼睛，目光无神，“你不是说我们要去找到那个埋藏在不行能中的最后希望么？这个希望在哪儿？它在什么地方？”
老猫戳了戳他的胸口。
“在这里。”
唐跃一愣。
“火星是死的，鹰号飞船是死的，物理和数学纪律都是死的。”老猫说，“但你是活的，你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的活人，如果连你都死了，那么最后的希望也就破灭了。”
唐跃怔怔地看着它。
老猫的脸色很平静。
“你觉得人能战胜宇宙么？”老猫突然问，“我认为人不行能战胜宇宙，但能战胜自己。”
唐跃呆住了，他的脸色抽动起来，紧接着声音都开始哆嗦。
“你……你的意思……另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