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的住所，灵断与楚南天正在对弈，大皇子晃着躺椅，悠哉观棋。
楚南天低头丧气，明显是又败了一局。
“我说灵断呐，以后你有事儿就直接跟我说事儿不行吗？非得下着棋说？”
楚南天输棋不输嘴，沮丧埋怨灵断下棋时候跟他说话，扰乱了他的棋路，可又收整棋局，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下棋的人多数如此，越是技术不佳，棋瘾越大。
灵断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轻点桌面，淡然笑道：“找院长来，本就是想说些正事儿的，可您老非要跟我下棋，我没法子，这才不得不在棋局对弈中跟您说不是？”
楚南天放下棋瓮，抬眼看他，“哦？正事儿？要有行动了吗？”
灵断没有答话，给他斟了盏茶，又给自己斟了一盏，轻啜着茶看他。
楚南天愣了一下，不解他的意思。
瞥了眼悠哉看天的大皇子，见他没有亮相，低头品茶，不再多问，“说吧，我且听听你这青云智囊的计划。”
灵断笑了，放下茶盏，随手捏起一枚棋子，在指尖转着，细细端详。
“楚院长，历练要开始了。”
“嗯，要我如何做？”
楚南天了解灵断，见他模样，自然是已有定策，神情严肃，等他部署。
灵断将手中棋子，轻轻按在棋盘中间，托腮看着棋盘，狭长的眼眸，泛着幽邃的光。
“也没什么，我这有份队伍名单，已经为他们拟好了历练地址，您老部署了就是。”
灵断递与楚南天一章叠的规整的纸条，楚南天接过，打开细看，脸色有些微变。
“你确定？”楚南天放下纸条，语气有些极重。
“嗯。”
灵断颔首，朝着楚南天笑，笑得楚南天心底，有些发寒，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大皇子。
大皇子重重晃了一下躺椅，顺势坐起身，洒脱端起茶壶，对嘴儿饮了一大口茶，灿然一笑。
“院长莫要看我，观棋不语真君子！”
楚南天见大皇子态度暧昧，神情照旧有些犹豫。
灵断悠哉品茗，眼睑低垂，轻声道：“楚院长放心去做，剩下的，我自有部署。”
“好！我这就去准备！”
楚南天咬牙，横了横心，收起纸条，重重一颔首，起身慌忙离去。
便只剩下大皇子与灵断。
大皇子收起笑容，缄默沉静看天，往日充满神采的眼眸，似乎有些迷茫。
或许，他只有在灵断面前，才偶尔会流露出这种情感吧。
忽重重一叹，道：“灵断呐，这一动，就停不下了，这条路，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也不知走到尽头，又会是什么结果在等着我们。”
灵断微眯着眼，把玩手中折扇，低声道：“即是动了，不给皇子谋着这天，本就没计划停。”
大皇子摇头轻笑，端起紫砂茶壶，轻轻摩挲，语气未免有些担忧，“这次我们暗棋皆出，若不乐成，便认真只剩下我们了。”
灵断将折扇合起，伸了个懒腰，朝大皇子微微一笑，笃定道：“若真不成，至少还能剩下我们。”
大皇子听他的话，扭头瞥了他一眼，稍稍觉得心安——灵断从不说没掌握的话，即是他说能剩下，便认真能剩下。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大皇子抛掉迷茫，眼神清冽，询问灵断。
灵断成竹在胸，手中折扇有节奏的轻轻拍打着掌心，轻声道：“等！”
“哦？”大皇子淡淡看了灵断一眼。
“我们暗子皆出，我们不做扶持，只是等么？”
灵断看棋盘中他按下的那那枚棋子，嘴角微微上扬。
“是暗子，也是弃子！”
“弃子？”
大皇子微微一愣——要知道，这些人可是灵断其时花了大心血黑暗部署培养的，如今，却又成了弃子？
“想要炮竹炸得响，总得有个引子不是么？”灵断挑眉，笑吟吟反问大皇子。
“全都不要了？”大皇子有些缄默沉静。
“能舍者，天地不弃！”灵断微眯着眼睛，眼中寒芒闪动。
“也罢！”大皇子扭头朝着灵断一笑。
“不要也无妨，我得灵断，可抵万马千军！”
“只是这次将我皇妹跟你弟弟牵扯其中，怕是……”
大皇子欲言又止。
灵断悠哉喝了口茶，语气轻松，“皇子放心，灵断自有决断。”
大皇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灵断发声打断。
“我知皇子重情，可最是无情，却也是帝王家！”
大皇子轻叹一声，也便不再说话了。
“皇子放心，这次计划，我做了多手准备，纵然全都败了，也可保皇子平安无事，至于玉公主和愚弟么，我另有用处。”
灵断起身负手看天，甚是桀骜。
“这世事如棋，扑朔迷离，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光要赢，还要赢得安然！”
“只要楚南天部署妥当，我们的暗子自然会去做他们该做的事儿，若做的周全，我要那些不平青云者，回来死！若做的不周全，我要那些不平青云者，边城死！”
“这一动，我就没想要清风、边城，再有青云之外的势力生存！”
“这一动，我要天下人皆知我青云赫赫威名！”
“这一动，无论是非成败，我都要这乱世降临，去给皇子谋这天！”
大皇子长吁一口气，重重靠在躺椅上，任由惯性摇着，看着灵断傲然身姿，心里就是觉着踏实。
轻轻扫了一眼棋盘，那棋盘，以刚刚灵断按子的位置为圆心，竟泛起出了放射性的裂纹！
“牵一发而动全身么？灵断呐，妙手段呢！”
大皇子嘴角若有似无的挂着笑，微合双目，在躺椅上徐徐睡去。
边城，军营。
柳稼轩一身戎装，栉风沐雨，显然是刚出任务归来。
一名军士正在做汇报，柳稼轩眉头紧锁，在思考着什么。
“你说，近日来，多批军将被调守警戒线？”柳稼轩沉声问那军士。
“回千户！确有此事！边城去警戒线的军将，去两队回一队，去十人，回十之七八，目前边城留守的军士，不足两万！”那军士回道。
“哦？”柳稼轩眉头锁的更紧。
“是谁下的命令？”柳稼轩沉声问他。
“回千户，你不在这些日子，京都兵部，直接授权给马飞，他现在是边城职位最高的将领！”那军士放低了声音。
“马飞？！陆游之老将军呢？！”柳稼轩有些惊奇。
“被调回京都去了。”军士似乎有些惋惜。
“什么？！调回京都了？！”柳稼轩有些不敢置信。
“千户，清风学院派来驻守的队伍，也呈慢慢回撤的迹象。”那军士又低声道。
“哦？目前除了军中高层，知道这事儿的普通军士多不多？”柳稼轩问那军士。
“回千户，不多，若不是千户走时嘱咐我留意军中人事变化，我也不会太刻意去视察的。”那军士回道。
“恩！我知道了，你且退下，不要张扬！”
柳稼轩颔首，要那军士退下，来回踱步——将熟知边城军事的陆游之老将军调回京都，将边城的守卫抽调警戒线，大量囤积军力，这是要做什么呢？
良久，柳稼轩帐中传出他的命令。
“来人！备马！去清风！”
清风学院，赵清住所。
小灵子不知从哪搞来一张大舆图，舆图上划着几个红色的圈圈，正在给小西瓜跟城南解说做作业。
“诺，这几处画圈的，是边城周边最危险的地方，蛰伏的都是一些修为极高的妖兽，历练时我们万万不能轻易踏入！”
城南来时，便已经考察过周边地形了，心中有些印象，听小灵子这般说，庆幸自己其时未曾太过深入。
打眼又见了一处标志为森林的地方，印象里，自己未曾去过，问小灵子道：“这处是什么地方？”
小灵子看了一眼，道：“这处是公共区域，将我商国与蛮邦横断离开，唤作沼林，古树参天，不见天日，凡人进入很难走出，所以虽说是公共区域，却基本都是蛮邦住民狩猎之处，鲜有我商国住民踏入，也正因此，清风历年来，都不会部署学生去那处历练的。”
“哦？”城南看着舆图，若有所思。
“也不光单因为这个，因沼林多为蛮邦住民，学院怕部署学生去那处历练，与他们起了冲突，打破修行人不得介入世俗的规则，惹出什么大乱子。”小灵子又解释道。
“这样啊，那些蛮邦住民便不怕妖兽了么？”城南与小灵子开玩笑。
小灵子白了城南一眼，“你呀，就知道拼命修炼提升修为，修行理论知识从来不上心！那些修为高的妖兽，大多各占一隅，少少出山，其它的妖兽呢，也多数为它们的附庸，接受它们的呵护，少少从领地跑出来的！所以只要他们不侵犯高阶妖兽的领地，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城南笑笑，好奇道：“妖兽也知道拉帮结派么？”
小西瓜举手，踊跃讲话：“我知道我知道！妖兽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便开了灵智！那些开了灵智的大妖兽，也知道韬光养晦，轻易不跟其他妖兽起摩擦的，所以会限制自己手底下的小妖兽！”
城南觉得可笑，摇摇头道：“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未曾想，有妖兽的地方也有江湖啊！”
“呸！是你理论知识学的少！”小灵子对城南这个理论呆子，嗤之以鼻。
又正色道：“你们不要嫌我唠叨，照旧那句老话，凭据灵断的性子，这次历练十有八九是要脱手的，我们除了防那些妖兽，还要防青云，切勿掉以轻心！”
小西瓜撇嘴，道：“知道啦！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认识灵断！”
小灵子神情严肃，正色道：“我不是说给你听！我是说给城南听！”
“城南，我知道你修为大进，虽说这次是普通历练，却也危机暗伏，你切莫小看了灵断！小看了青云！”
小灵子说的语重心长，甚至有些着急。
城南见小灵子正经模样，心中一暖，凝重颔首。
又不自觉的抚了下眉心——老爷子，我入了清风，修为增进，也交了朋友，你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