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对这些，王子安其实早有预料，只是这一次的时机——他不由眯起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酷寒的寒芒。这次粮仓被毁，这些人恐怕是难辞其咎，既然如此——他心中忍不住杀意翻腾。
就在魏征焦头烂额，王子安杀意冲天的时候，河南和山东的接壤处走来一辆牛车。牛车走的不快，赶车的男人也不着急，就放任着老牛慢吞吞地行走。车上坐着一个峨冠博带的年轻令郎，相貌英俊，举止儒雅，正坐在车上目光悠然地审察着四下的风物。旁边跪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神情专注地烹煮着茶汤。
“少令郎，您这一手，属下真是看不明白，我们这蜚语散出去，岂不是反而帮那群人？李二那厮恐怕反而不信是他们所为。”
赶车的男人，虚打了一个鞭花，忍了很久，照旧忍不住回过头轻声问道。如今他送上命来辅佐少令郎，这些日子，随着少令郎在山东河南和淮南三地奔走，但这少令郎的作为他真是看不明白，比当今家主越发难以臆测。
“信不信重要吗？”
中年男人的话，似乎挠到了年轻令郎的痒处，竟然破天荒地微笑着回了一句。
“那群老家伙，早就被李二杀破了胆子，一个个只能像土拨鼠似的在地下搞些无足痛痒的小行动。难得这一次有了点魄力，本令郎怎么忍心不推上一把？但是只是掘开河堤焚毁粮仓怎么能够呢？这群老家伙们，想得照旧太简朴了啊，如今已非隋末可比，动乱初定，民心思定，就算是遇上天灾人祸，不加一把火又怎么能乱得起来？这蜚语，李二和他们信不信不重要啊，只要黎民信就足够了……”
被称作少令郎的年轻人，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茶盏，浅浅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晴儿煮茶的手艺，愈发的精湛了。”
年轻令郎的妆扮和做派，一看就是各人族出来的有钱人，让沿途的灾民不敢造次。但照旧忍不住远远地望过来，年轻令郎也不以为意，反而颇为和气地颔首为礼。或许是年轻令郎的和气给了孩子们勇气，马上有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围了过来，一个个伸脱手来，眼巴巴地望着年轻的令郎，想要讨要一口吃食。年轻令郎面露恻隐之色，让中年男人停下来，把车上的糕点一一的分下去。望着千恩万谢，走了老远还频频转头的孩子，年轻令郎不由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到了没有，就是这样可怜的一群人，只要稍稍给一点点恩惠，就会感恩感德，满足的很，京城里的那群老家伙竟然想指望这样的一群人帮他们成事，岂不是笑话？还得劳烦本令郎给他们再添一把火啊……”
年轻令郎，望着粥棚前排着的长长的队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赶车的男人，莫名的感受身上一冷，把精力转移到了赶车上。
虽然魏征尽力抚慰，但是灾民照旧有了动荡。下午施粥的时候，有几处粥棚，突然就有难民因为粥突然变稀薄而闹事，所幸被镇守的士卒就地拿下，没有演酿成更大规模的冲突。但整个灾区的空气突然变得空前的紧张，不少灾民的眼神中多了一种叫恼恨的眼神，而巡查的士兵突然变多，一个个刀枪出鞘，脸色严肃。
大帐里，魏征一脸严肃。
“可曾查清，那些闹事之人究竟是谁？”
“不是当地人，周围的难民也没有认识他们的，据说是这两日才从山东那边流浪过来的。”
卖力审查的官员，不敢怠慢，仔细地向魏征汇报着加班审查的结果。魏征的眼睛不由的眯了起来，露出有一丝危险的光线。
“先关押起来，稍后处置。难民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暂时没有，但是民怨极大，已经有蜚语说我们故意容隐那些贪污粮食的官员，自己纵火烧了粮仓，掉臂他们的死活……”
一个年轻的官员说完，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原以为这次赈灾粮草富足，跟出来是混资历捞劳绩，想不到竟然出了这等事。
“可曾查出是谁在散布蜚语？”
魏征锐利如刀，让大帐里的所有官员不敢直视。
“正在追查——”
有官员小声地回了一句，魏征眉毛一扬，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发脾气。而是站起身来，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诸君，应知如今局面之险恶水平，这是有人在借机闹事，所图非小。如果出了事，包罗本官在内，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但同样，如果我们能乐成化解这次危机，则无异于平叛之功。是各人一起掉脑袋，照旧一起升官发达，封妻荫子，就要看列位的努力了。别不多说，各自打起精神去忙吧。”
魏征一发话，大帐里一会就为之一空。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帐，魏征再也没了适才的意气风发，佝偻着身子咳嗽了半天，才直起腰来冲一旁的王子安苦笑了一下。
“以众生为棋，这背后的人不简朴。”
“蜚语是防不住的，就算没人散布，老黎民心里也会有怨恨，更况且另有人在煽风焚烧？如今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搞到粮食，迟则生变，一旦局势糜烂，恐怕……”
王子安没说结果，但魏征却一清二楚，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黎民活不下去之后的选择，尤其是在有心人推动的情况下。
“然而计将安出？”
“魏公身世瓦岗，你问我计将安出？”
王子安目光如刀一般，盯着魏征的眼睛。魏征怔了怔，瞬间明白了王子安的意思，不由脸色数变，眼神庞大地望着王子安，徐徐地坐了下去。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今我们可是代表了朝廷……”
“你可知道搞不到粮食的结果？你不做瓦岗之事，自然会有人跳出来替你做瓦岗之事，到时候……”
王子安话没说完，魏征已经是脸色大变。他知道王子安所言并不夸大，如今的局面蜚语是挡不住的，如果不尽快搞到粮食，在背后捣鬼之人的推动下，局势一定会变得不行收拾。
“河水决堤，粮草被焚，那些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你别跟我说一无所知？既然如此，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烛光摇曳，王子安俊秀的脸庞，显得格外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