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宸觉得她们有些小题大做了。
后宅的一些琐事被旁人拿出来说项虽然可气,可不涉及家族颜面和利益,又何须事事这么较真,非要把事情闹大呢?
就算是高屋建瓴的天子,也有那么几个让他头痛的言官,若是活在旁人嘴里,还不早就怄死了?
许多事是越描越黑的。
可说到底照旧年纪小经历少,一点事都承不住,非得论出个正负高下来。
若是今日她不施以援手,这两人还不知要闷气到多久。
而已而已。
她略微思索,轻声指点魏媛一会儿该如何做。
……
台子上的锣鼓点敲击得愈发紧凑扣人心弦,暖阁里却无人在意。
几位小姐俨然被冯玉颜的话给吸引住了,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同她讨论着。
冯玉颜神情自得,俨然成了重心。
突然讨论声小了下去,慢慢地消音了。
冯玉颜心中一紧,等看到进来的是楚萱和齐宸,她又放下心来。
不外她都是实话实话,有什么美意虚的。
正想着,又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姚小姐见状放下要入口的茶盏,笑着招呼:“刚刚小厨房送来了金丝糕,你不是爱吃吗,快坐下尝尝。”
魏媛神采奕奕,先前的颓靡之气荡然无存,似乎换了小我私家一样。
冯玉颜都有些看愣了。
她回过神来,笑着凑上前去。
“妹妹可算是回来了,透透气心情许多几何了吧?”
她亲热地想去挽住魏媛的胳膊,却被魏媛顺势避开了,让她扑了个空。
魏媛看都不看她一眼,自然地同姚家小姐说这话,回了自己先前的座位。
冯玉颜的笑容里透出几丝尴尬。
她作势抬起手聊了聊头发,又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地随着坐下。
在座的小姐可都看得明白。
魏媛先是尝了一口金丝糕,顺势夸赞了一下姚府下人的手艺。
她感伤道:“我家中近来事忙,也是许久没顾上让人去做这些个糕点了。”
冯玉颜闻言赶忙道:“家里的事你也不必费心,左右另有大太太呢,还能做不了主了吗?”
魏媛闻言一怔,反问道:“表姐说做什么主?”
她懵懵懂懂的心情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她是真不知道照旧假不知道?
冯玉颜试着提醒道:“你忘了你那远亲姐姐吗?听说到你祖母做寿的时候她还要来呢……”
魏媛神情疑惑:“怎得这事我不知道?表姐是从哪听来的?”
冯玉颜笑着道:“我自然是听我母亲说的。”
“近些日子我母亲一直忙着给祖母准备做寿事宜,姨母什么时候来贵寓过?表姐也随着一起吗,我怎么不知道?”
冯玉颜被问住了。
这些日子她们确实没造访过魏府。
魏大太太对她母亲一直是客客气气的,不疏远但也不是十分亲近那种。
两家虽一直有交往,但这些年下来也不外是逢年过节随着大场所走动一下。
私底下很少有往来。
冯大太太示意她跟魏媛走近一些,可魏媛和魏大太太一样目中无人,她几番示好,对方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回应。
她便有意借着魏媛的旗号去结交一下旁人。
所以就得拿着魏媛或是魏府说事。
上门亲的事是她母亲有次上门给老太太请安时遇见,就好奇问了一句,老太太便随口提了一下。
冯大太太是个有心人,事后便悄悄寻了魏府的一个下人,塞了些银子,便问出了这些事。
她本想借着这些事和魏大太太套套近乎,可魏大太太几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于是冯大太太就使气说给了自己女儿听,挖苦魏府看着风物,内地里也有些个拿不脱手说得事。
可这些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前些日子冯大太太在街上偶遇了那个魏府的下人,给了她几个钱品茗,便又得了那门远亲要来给老太太祝寿的信儿。
她回去还笑了很久,一门心思等着看魏大太太的笑话。
这事儿冯玉颜也就知道了。
她有心那这跟魏媛说道说道,想借着给她出主意拉近一下二人的关系。
可魏媛基础没这个心思与她说项,坐下来没说两句话就借口出去透气走了。
留她一小我私家在这里枯坐着。
可她心里清楚能坐在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
她有意跟魏媛亲近,不就是想要让旁人能注意自己,想让自己融入京中仕女圈子吗?
于是她灵机一动,借故说起魏家的事来,把旁人的注意力都引过来了。
但她没想到魏媛回来会直截了当的问她。
魏媛是那种极顾及颜面的人,这种事……不应该是避忌着吗?
她勉强地笑了笑,对魏媛道:“想必是你没见着,所以不知道吧。”
魏媛想起齐宸的那番话,愈加没计划放过她。
她直截了当道:“我最近在跟母亲学着管家,无事都市在小书房里陪着母亲一起记账,怎得不记得有人来通传过?”
“表姐能不能提醒我一下是哪一日的事?”
冯玉颜没想到魏媛会这样不依不饶。
她恼道:“我近些日子在忙着做女红,至于我母亲哪一天出门,又怎么会特意跟我见告?”
魏媛心中冷笑。
“不知哪一日出门,那也该记得是哪一日讲的吧?”
“表姐足不出户都能知道得这般详细,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是您亲眼看到的似的。”
“照旧姨母每次出门回来,都市把所见所闻事无巨细都讲给表姐听,好叫表姐同旁人有谈资吗?”
冯玉颜脸色大变。
这不就是暗着讥笑她们母女爱嚼人舌根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姚小姐突然道:“皇家另有三门穷亲戚,况且一般人家。”
“这些原不打紧。”
“倒是我母亲这么多年计划府中,从未让我听过只言片语扰人事,想来不是府中无事,而是做母亲的有心维护,不想让孩儿随着忧心而已。”
“冯小姐能早早的为母分忧,着实让人羡慕。”
姚小姐几句话不疼不痒,却绵里藏针,把冯玉颜最后的颜面都给扫破了。
齐宸不由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觉得这位小姐还真是一鸣惊人,轻飘飘几句话就把冯玉颜母女的人品定了调。
冯玉颜被两人一番话抢白,欲辩无门。
她瞧着旁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她整小我私家臊得脸通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没想到作为主人的姚小姐会出头帮魏媛说话。
更没想到的事平日遇事能躲便躲,在她母亲口中一直被评为“上不了台面”的魏媛,今日会在公开场合之下一板一眼的抢白她到哑口无言。
冯玉颜觉得自己就像是吞了一口黄连的哑巴,心中苦极,嘴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旁人看姚小姐和魏媛的眼神,看她们宛若亲生姐妹一般谈笑风生。
没有谄媚,没有钻营,自然得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一般默契。
她们才是真正的一路人。
她觉得有什么在她面前关上了,究竟是什么,她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