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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故事

三十四、解罗裙

崇祯故事 青滢 4716 2018-11-22 09:05:00

  三十四、解罗裙

  一名太监低头跪在地上,双手举起托盘,托盘里放的是一支三眼铁铳和配套的弹药工具,这只三眼铁铳做工颇为精致,黑黝黝的铳头泛带哑光,看上去就有一种厚重致密的感受,铳头后面的枣木长柄平直平滑,褐色外貌下隐约可见细密的纹理,显是手工精细打磨而成。

  崇祯拿起三眼铁铳,平举在眼前瞄了瞄,又将铳身立握于手中,解开托盘里的火药囊,用木制的定量勺子舀了火药划分倒入三个铳眼,塞入导火绳,然后用“木马子”往里用力捅了几下,将火药压实,再从弹丸囊里取出豌豆巨细的铅弹子装进去,燃了蜡滴入封住,以免弹丸掉出。

  木马子是铁铳上药专用的工具,其形状是一根较细的木杆,底端有个尾塞,类似于铁钉的扁平尾部,可以用来将铳眼里的火药压平、压实,使火药在击发时能发生最大的攻击力。

  这么一套装弹法式是很费功夫的,尤其是在马背上、战场上,生死瞬息的紧要关头,这么按部就班地装填实在不易,是以三眼铳虽然二三十步内杀伤力尚可,但用于实战往往干不外后金的弓箭。

  殿外由远而近传来急骤的脚步声,一个太监踉跄地跑进门来,喘息趴伏在地上。

  “陛下——”

  尖细的声音在沉静的大殿里回响,崇祯猛地抬起头,憔悴的脸上尽显坚贞之色,下意识地举起三眼铁铳瞄准空荡荡的殿门。

  “大捷!”那太监抬起头,不知是跑的气急照旧太过兴奋,他的脸涨得通红。

  “陛下,雷法!雷法!——大捷!”

  将军府大堂后的花厅里,赵知县坐在向东的正位,手里的杯盖重复地拨弄茶水上的浮叶,一杯热茶都快凉了,也没喝上几口。

  刘必显敬陪次座,从袖中取出白瓷烟斗和烟袋,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捻,将烟丝均匀地洒进斗钵里,直到溢满钵面,稍一按压,把篷松的烟丝压成半满状态,再次揉洒烟丝洒入,轻按压下,最后再加一次烟丝,用力压实了,手指一抬,烟丝的凹面慢慢回复平坦,不紧不松,恰到利益。

  这是填装烟丝的“三层”手法,烟丝装的好,才气让烟草的香、韵、劲十足发挥出来,抽起来才够味道。他现在是陪同一县之主的赵知县,所以没有带小翠在身边,以免有失礼数,这装烟的活儿,就只能自己干了。

  想到小翠,刘必显不由得心头一暖,这丫头言语不多,手脚勤快,做事干活周到麻利,将自己的生活起居服侍得妥妥贴贴的,实在是个难得的贤慧踏实女子,他对此甚感满意,甚至考虑待时局安靖了,给家里的夫人去信商量,将这丫头收房算了,念及此,不禁面露微笑。

  “大人,尝一口?”刘必显点燃烟斗,递到赵知县面前。

  赵知县伸手接过,含在嘴里吸了一口,烟雾在五脏六腑滋润一圈,长长地吐出,花厅内马上一阵烟草香味。

  “刘先生,这雷声停了这么久,将军怎么还没出来?”

  “大人放心,将军忙完了事情,一定会来大堂视事的。”刘必显气定神闲地说。

  “先生可知将军今日施展雷法,所为何以?”

  “这个学生确实不知。”刘必显摇头答道。

  又吸了一口香烟,赵知县踟踌说道:“明天即是除夕,民心思安,老黎民都盼望能过个牢固年,这雷声,全城震动……”

  “大人大可放心。”刘必显信心满满地说,“将军既施此法,肯定是为生民谋利,大人可晓谕全城,令公共不必惊慌。”

  “赵大人、刘先生都在啊。”杨铭从门外进来,拱手浅笑,简简朴单的一身青布夹袄,却是风范翩翩,气宇轩昂,唯一不太协调的是头上的毫米短发。

  见他到来,刘必显起身相迎,赵知县也顾不上身份,随着站了起来,问道:“杨将军,今日府里这雷声,是……所为何以?”

  “赵大人,鞑子军今天攻打北京城,在下略施雷法,击退了他们。”杨铭拱了拱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赵知县马上瞠目结舌,北京城距顺义四十里,难道此人竟能数十里之外施展雷法?这也太骇人了!不外,术数这玩意难说,不能以常理判断之,八成这家伙真有此能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将军又立大功一件啊。”他脸上露出五味杂陈的笑容。

  “请赵大人马上就向朝廷报捷吧。”

  “将军,此事可属确切?”上次的雷法是他亲眼目睹,报上去那是没有问题的,可今天仅凭对方一句话,就轻易报捷?赵知县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虽然。”杨铭颔首说道,“在下三记雷法,虏兵死伤一千多人,岂能有假?”

  看这家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在吹牛,赵知县略一思忖,心中已有对策,马上满面东风。

  “如此甚好。本官回衙后,即行派人前往京师报捷,为将军请功!”他手捻几缕髯毛,微笑地看向杨铭。

  “不敢不敢,杨某此功,全凭大人调治得宜,教化有方……”杨铭知道不分点功给赵知县,难保他会全力服务。

  “杨将军过谦了。”赵知县呵呵笑了几声,又板起官脸,一本正经地说道:“至于教化导民,本官此次来贵府,另有一事——”

  “杨将军从鞑虏手中救回数十女子,将其送归家人,乡绅耆民,无不交口赞美,本官要在旌善亭给将军旌表!”

  洪武五年,明太祖下令在全国城乡设置“申明亭”和“旌善亭”,在申明亭定期张贴文告,宣布当地罪错人员的姓名事由,并推举德高望重之人主持调整民间纠纷,而“旌善亭”则是宣布忠义之士、孝子贤孙、贞女节妇的事迹,以到达教化乡民之目的。

  杨铭知道,这是城里的那些女子眷属在给自己施加压力了。自上次秦氏匹俦乐成讨回女儿后,陆续又有一些女子眷属来府要人,他让大堂一一挂号,告诉他们等几天再来领人,今天已经廿九日了,明日即是大年除夕,看来这些眷属们都是急于想要全家团年了。

  “如此便多谢大人!”他向赵知县拱了拱手,又对刘必显说道:“请刘先生张出榜文,让那些女子眷属午后便来府领人吧。”

  明明同意放人,却又偏偏要拖这么几天,刘必显也搞不懂杨铭行的是什么章法,现在既然他已下令张榜放人,刘必显也算是了结了一桩麻烦事,其他的也不想多问了。

  至于杨铭自己,这事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随便别人怎么说去吧。

  吃过午饭,杨铭一小我私家在房里调出RQ-11B无人机控制器的视频录像,仔细进行研究。在上个世界的作战经验中,他没有遇到过这种纯粹针对冷武器步、骑兵的情况,炮兵训练基地的教材里也没有类似的战例,只能靠自己琢磨了。

  他重复地回看视频,研究后金军的队形、阵列和行进纪律,试图归纳出一个基本的数学模型,沉思之中,浑没注意到一个翠色月华裙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外。

  “秦绮翠?”良久,他抬起头,有点受惊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将军,奴婢可以进来吗?”绮翠脸上的铅粉细腻白晳,却掩不住那份淡淡的忧郁。

  “哦,你进来吧。”杨铭点了颔首,“有什么事吗?”

  绮翠在门外屈膝行了礼,月华裙随着脚步微微飘荡,轻轻地走进屋里。

  “将军,许少奶奶已经通知奴婢们今天就放出去,奴婢是来向将军告此外。”

  “嗯,明天就过年了,你们回去跟家人好好团聚吧。”

  “奴婢谢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说罢,她盈盈拜倒,铅粉敷抹的额头磕在地上。

  “唉……”杨铭赶忙起身,擒着胳膊将她提了起来,“不用,不用,干嘛这么客气。”

  绮翠抬起头,目光里平静如水,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相对无言。

  “没事了,你快去收拾工具吧,回去好好过年。”杨铭被她这么看着,感受都有点欠美意思了。

  “奴婢没有什么可以酬金将军的,”绮翠闭上眼睛说道,“请将军不要嫌弃和怪罪。”

  “怪罪?怪罪什么?”杨铭话还没说完,却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绮翠身上的月华裙掉落到地上,纤纤素手正在解开□□□□□。

  “你……”杨铭马上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受。

  □□□□,□□□□□□□站在面前,绮翠闭着眼睛,身体似乎有些发抖,□□□□□□□一阵哆嗦。

  杨铭感应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尽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去看,□□□□□□□却总是在心里眼里晃来晃去。

  终于,一双强壮有力的手带着哆嗦,将月华裙披到绮翠的身上。

  “绮翠,你出去后要好好地生活。”杨铭轻声地说,“以后找个好人家。”

  “你要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将军府找我。”

  “我真心希望你们每小我私家都过的幸福,不仅是你,包罗所有的人。”

  他看到,两行泪水从绮翠长长的睫毛里流淌出来,划湿了脸上细腻的铅粉。

  “听我的话,好好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吧。”杨铭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院子里,阳光透过灰蒙蒙的天空洒下来,花园里的冬石南在寒风中微微摇曳,杨铭眼前似乎又看到那两点红樱桃在哆嗦,他顺着游廊往西厢房行去,一直来到小枙的房间,鹅黄色短袄的迎眉正在外间扫除家务,见他进来急遽行礼。

  “迎眉,小枙在吗?”

  “将军,少奶奶在里间,奴婢这就去给您通报。”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他掀起珠帘,坐在窗前画眉的玉人浅笑起身相迎。

  “小枙,我想你。”杨铭搂住小枙,低头将脸深深地埋在□□□□。

  “檀郎,奴家亦想你。”

  将军府大堂门口,一群男妇紧张不安地聚在一起,伸长脖子向里张望,他们都是府中女子的家人,期待接回自己的女儿,在这己巳年的最后两天里,全家团聚,过一个苦中求乐的大年。

  门口台阶下面,更是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叽叽喳喳的喧哗声中,人们都在盼看将军府是否兑现诺言,盼看那些传说中精挑细选、天姿国色的女子。

  时下这顺义城,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个孤岛,城外兵锋肆虐,满目苍夷,城内的人们带着现实的不安和未来的憧憬,努力延续他们的生活,生命就像一首永恒的离合悲欢的歌,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垂花门里,二十多名女子挽着她们的随身包裹,准备出去跟家人团聚,而更多的女子眼含忧伤地看着这些即将出笼的鸟儿,心里悄悄祈祷自己的命运,有一些女子相处久了,已有姐妹情谊,相互拉手离别和哭泣。

  “好了,各人排好队,一会儿就出去吧。”许莹站在垂花门台阶上,温和地对女子们说道。她又转头看了看杨铭,“将军,您另有什么话要对她们说的?”

  “哦,没什么了,各人回去好好过年吧。”

  “明天就过年了,出去的人每人发一两——”杨铭看到许莹向他轻轻摇了摇头,“这……这一两银子就不发了,横竖你们的家人都在外面,出去也不至于没有饭吃。”

  “你们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回来……”说到这里,他看到许莹嘴角忍笑,又向他摇了摇头。

  “张二嫂,你领她们出去吧,外面具结画押的手续交给刘先生治理就行了。”许莹付托道。

  二十多个女子从垂花门鱼贯而出,留下的女子中有人忍不住哭了出来,这哭声熏染了更多的人,院子里马上一片哭泣之声。

  “好了,各人不要伤心了。”许莹温言劝慰她们,“以后若是你们的家人寻来,将军也一定会放你们出去的。”

  “明天就要过年了,留在府里的女子,每人发一两银子的节钱。”她继续说道,“以后每个月都给你们发半两银子的月钱,你们要出门上街买点工具、裁件衣服,来我这里申领腰牌就行了。”

  “各人在这府里,吃住都不用花钱的,四季衣服,府里也会给你们做,这些钱你们可以攒起来,未来若是自己要回去,也可以做盘缠。”

  话虽是这么说,但在这个时代,只身女子出远门险些是不行能的事,如果没有家人找来,或者家人不在了,这些女子就只能永远地留在这将军府了。

  许莹环视台阶下的女子,“只要你们在府里本份做人,老实做事,我是不会亏待各人的。”

  “谢少奶奶膏泽。”女子们躬身向许莹行礼,有十多个女子甚至跪了下来,“少奶奶恩义,奴婢们愿服侍少奶奶,一切全凭少奶奶作主。”

  “好了,各人今天都不用做事了,都休歇去吧。”许莹微笑付托道。

  人群徐徐散去了,杨铭呆呆地望着垂花门外,似乎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受。

  “怎么?将军还在想那些放出去的女子么?”许莹嘴角带笑,问道。

  “不……不是,没有。”杨铭回过神来,“有你和小枙,我就够了。”

  “这府里此外女子,难道将军都不要么?”

  “这……不……不要了吧。”

  “玲珑呢?将军也不要么?”

  杨铭感应心头一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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