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带着木姓少年离开半个时辰后。
在她之前所在的礁石四周,泛起数十个巨大的漩涡。
长相怪异的鱼虾蟹蛇成群泛起在漩涡里,敬畏地盯着前方天空。
云雾突现,雷电奔走。
一条金龙游走其中,似在俯视下方。只不外,这金龙和鱼临渊所化之龙有所区别。
额上龙角只有两对,缺乏那种自内而外的灵韵,身形也要小上许多。
处在漩涡中的鱼虾蟹蛇完全显身世形,匍匐在海面,竟然都有数丈巨细。
“恭迎太子!”
“......”
金龙似对这种谦卑不屑一顾,厉声询问。
“此处,就是晌午泛起海啸的地方?”
“是!”
一群海里的精怪敬重回应,不敢怠慢。
以龙族的自豪,它不愿与下方这些“乌合之众”有更多攀谈。
盘旋几周,吐出一口龙息。
盯着东海上特别醒目的那一片海水,被称为“太子”的金龙猛然从半空中抽身,箭一般扎向明镜台下沉的地方。
如果它知道下方是明镜台,借它二十个龙胆,也不敢如此造次。
金龙刚刚飞临那片“清澈见底”的水域上空,整个龙身骤然悬停,怪异的姿势如被扭曲,龙吟之声不停于耳。
近乎,惨叫。
“速,去禀告父王,救我......”
话音未落,清澈的海水白芒大盛,如同一面海中之镜,映照着上方这条金龙。
挣扎的金龙似无力顽抗,竟然直接酿成一颗仍在“砰砰”跳动的金色龙心,每一次脉动,都充满惊惧和恐慌。
龙吟之声消失,身处漩涡里的海中精怪,在缄默沉静中“面面相觑”。
显然,它们灵智并不高,一时间基础不明白适才发生了什么。
“大事不妙!”
距离明镜台最近的漩涡内,一只精怪已经化身雌性鲛人模样,声音粗犷,鲨齿开合。
一对死鱼眼盯着空中的“龙心”,脖子上六条腮纹,随着声音的传出起伏。
“还愣着干什么......一群废物。”
鲛人女子俨然是一方统领,现在深知“太子”陷入莫大危机,必须尽快回“东宫”复命。
至于其他虾兵蟹将的生死,她丝绝不会在意。
等鲛人女子带着自己的亲信消失在漩涡中,其他精怪像无法违抗命令一样,蜂拥向明镜台所在的那片水域。
可它们并不知道。
其他灵族也无法涉足的明镜台,它们这些“杂鱼”又如何能流通无阻。
一炷香的时间事后,东海上泛起了另一番盛景。
所有的精怪围成了一个大圈,在清水和海水的分界线外,手足无措地晃悠。
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它们阻挡在清水区域之外。
突然。
晴空一声霹雳,自东海深处由远及近。
厚重的云层夹带闪电,迅速将东海的天空遮蔽。
疾风骤雨,大浪滔天。
“是谁?竟敢在东海,算计我敖钦的子嗣!”
一言震天,三声龙吟,音浪盖过电闪雷鸣,肆无忌惮地传遍整个东海。
翻腾的乌云顷刻而至。
云层里探出一颗有些狰狞的龙头,额头两对玉角,周围光若琉璃。
似随时有仙气,从它口中吐出。
来者正是东海之主,坐镇“东宫”的龙王敖钦。
它将巨大的龙躯隐在云层里,刻意没有显现真身。
尽管有些怒火中烧,却也不能在这常有凡人出没的地方,无视“天条”。
它明白,和自己那不争气的“太子”差异。
海面如被龙王敖钦惊吓,愈发不安,此起彼伏。
下方围成一圈的精怪,弱一些的更是直接昏了已往。剩下的匍匐在海面上,任由海水重新顶浇灌到四肢百骸。
眼见自己的怒火,没有寻觅到发泄目标。
敖钦正欲大发雷霆,却被身后云层里,走出的两位翩翩令郎打断。
两“人”锦缎华服,腰佩玉饰,险些一模一样的俊朗面容,没有一丝瑕疵。
不光有着惊如仙人的身姿,举手投足间,蓝色长发飘逸。
“父王息怒......如今太平盛世,想必没有不开眼的会招惹我敖家。”
“确实。”
两个令郎一唱一和,若不是一个话多一个沉稳,还真无法轻易区分。
他们正是敖钦的子嗣里,最受他痛爱的一对“孪生”兄弟。
巧舌如簧的叫敖烈,冷静莫测的叫敖谨。
这两兄弟本可以真身泛起,可为了迎合敖钦的心思,故作避忌。
现在。
他们二“人”更是一副替父分忧,跃跃欲试的样子。
“父王,不牢您费心,我与二哥先去查探一番。”
“甚好。”
话音刚落,顺着敖钦恼怒的目光,齐齐看向明镜台上空,那颗心跳徐徐微弱的“龙心”。
再看下方。
被成群精怪围成一圈的“清澈水域”,水面平静,未起丝波。
可越是如此,越让敖钦压制下心中怒火,徐徐转为冷静。作为东海之主,怎么可能在东海另有这样一片水域,自己无法影响分毫?
“这......”
“......”
躁舌的敖烈只说了一个字,而敖谨双目微眯盯着那片清水,猜不透其中心思。
“你们先退下!”
敖钦的声音里怒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作为东海之主的威严。
两位龙令郎应声退到一旁,静候在半空中,似乎在期待什么。
“尊者,此事您怎么看?”
敖钦说出这句话,下意识隐去龙吟,显出七分尊敬,没有看向任何偏向。
“这里,有它的味道!”
一阵突兀的风吹过,海上的风雨如同让出一条空灵的门路,从云层里延伸出九级阶梯,徐徐铺到敖钦前方。
雨水为幕,风云为屏。
一只黑猫踏着九级阶梯,有条不紊地走到近前,仿若它一直就站在敖钦的龙背之上。
绿色的猫瞳,透着无法隐藏的阴狠。当敖钦口中的这位尊者泛起时,敖烈和敖谨又站远了一些。
“您是说,寂夜尊者?”
黑猫满身黑毛炸起,发出一声猫叱,绿瞳骤然看向敖钦,似一种无声的警告。
“恕敖钦失礼,直呼尊者名讳。”
不远处的敖烈和敖谨,背后冷鹤咦吖,之前随处维护敖钦的心思,早已烟消云散。
见黑猫身形一闪,泛起在清水区域外,敖钦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
黑猫绕着明镜台,在空中转了一圈,竟也蹲坐下来,没有轻易向前迈出一步。
“原来无一物,那边惹灰尘......我追寻你千年,你竟在此躲了千年,你有九命,何须惧我?”
敖钦闻言,龙目圆睁。
片刻宁静后。
清澈的水面上,泛起两个女子的身影,正是大长老和恢复一些的水仙。
她向黑猫施礼,然后用尽全力,将定在头顶上的那颗“龙心”推了出去。
“不知尊者台端,有失远迎。只是您要找的那位,已离开明镜台......”
大长老的言辞,不卑不亢。她有意不让龙心再受鉴心之苦,不外是希望水灵一族不再浪费多余的灵力。
黑猫伸出利爪,接过龙心舔了舔,又直接丢给了敖钦。
“走!”
没有过多言语,黑猫转身消失在乌云里,留下不容置疑的声音。
她知道。
水灵一族不会说谎,她的宿敌“寂夜”早已不在这里。而当对方还回“太子”时,已经给足了她作为“尊者”的颜面。
她不能对明镜台如何,甚至再往前一步,她将永远失去生死轮回的时机。
......
待东海重新恢复平静。
明镜台周围不再是清水与海水相隔,之前围成一圈的海中精怪,都被化作礁石,留在了这里。
明镜台下沉的地方,就像东海里的一个“湖”。
只是。
水仙却没有回到明镜台,而是寻着水色的气息,往东海岸而去。
她没有察觉,有两个翩翩令郎,偷偷随着她。
她更无法知晓。
有一只她见过的白猫,在东海其中一处岛屿上探出头,十分不情愿地,和她去了同一个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