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天已往了......
十五天已往了......
十六天已往了......
十七天后,林瑶青和段正坤在海岸边闲坐。
黄昏,渔队捕捞归来,气氛略显极重。
林瑶青心里咯噔沉了一下。
段正坤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渔夫举起一个鱼叉道:“段令郎,我们在海面的礁石上发现了这个。”
“这是什么?”
“这个鱼叉是陈四叔的父亲传下来的。陈四叔出海几十年从未离离身,且我们发现礁石四周飘着几片碎裂的船板,只怕陈四叔和那位令郎......已经没了......”
听罢此言,林瑶青瞬间失控了。
她两步抓住渔夫的衣襟大哭道:“你说什么?我不信!你们一定是合资来骗我的!”
渔夫不满道:“这位女人,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们船帮素来一心,相互的生命相互托付付,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林瑶青见渔夫态度决然,扭头又转向段正坤道:“是你!是你故意害了他!”
段正坤缄默沉静不语。
另一个渔夫责骂道:“女人你好生无礼!明明是那位张姓令郎坚持出海,连累了我们陈四叔的性命!我们还没找你索要赔偿呢,你倒是先责怪起我们段令郎了!”
段正坤伸手护住林瑶青道:“不要怪我阿妹,此事我知道了。你们把鱼叉还给四叔的夫人吧,也好留个念想。稍后我会差人送点赔偿,助四叔家人渡过难关。”
“是!”
“尸体找到了吗?”段正坤话锋一转,故意当着林瑶青的面问向渔民,也好叫她彻底死心。
渔叹叹息道:“段令郎,尸体可能已经找不到了。我们在四周闻到了海怪的粪便味,八成已经是被吃了。”
此话一出,林瑶青瘫软在地......
眼泪如洪水般难以停息......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怎么敢死!
他怎么舍得弃她而去!
他不是说要一辈子守着她的吗?
他不是说要一起回锦凉城一家人团聚的吗?
他怎么可以先死了!!!
段正坤用手指拂去她满颊的泪水,柔声道:“阿妹,节哀顺变。”
视线被泪水模糊,林瑶青晕了已往。
十八天已往了......
十九天已往了......
二十天已往了......
林瑶青哭了三天三夜。
整小我私家已经哭傻了,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似乎没了灵魂。
三天水米未进,任凭林石和白玉怎么劝也不听。
若林瑶青继续这样下去,即便不是哭死,也先饿死了。
段正坤端着一碗粥,吹凉了之后放在她的唇前,温言哄道道:“阿妹,吃点工具吧?”
“......”
“阿妹,几多吃一点,否则身体会拖垮的。”
“......”
林瑶青呆滞地望向屋顶,双瞳涣散放空。
曾经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没了光......
她的心已经死了。
今天已经二十天了。
既然他狠心走了,那她也不想在世。
林瑶青没措施像望夫石女子那般一辈子期待丈夫回来。
她更想一死获得解脱。
段正坤劝了很久也劝不动,索性硬舀了一勺灌在她的嘴里。
白色的粥米顺着唇角流淌在枕边,林瑶青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丧失了自理的能力。
段正坤心疼地拿起手帕替她擦拭洁净。
“阿妹,故人已逝,在世的人更要珍重。”他附在她的耳边,半是警告半是威胁,“别忘了,锦凉城的万千子民还在等着蛊童修复结界呢!你可不能垮下啊!”
林瑶青眼珠微动,似是被这句话提醒了。
她暂时还不能死,她另有牵挂的家族。
死之前,她要为族人做最后一件事情——借出蛊童。
刚要开口,林瑶青先是被硬灌入喉的米汤呛了一下。
“咳咳!”
“慢点!”
她哑声问道:“段令郎,如果我嫁给你,你真的就会把蛊童给我吗?”
“嗯。”
“段族长他老人家同意了吗?”
“我阿爹已经同意了。”
“段家的宗亲们同意了吗?”
“有我爹在,他们会同意的。”
“什么叫会同意的?我不要假设,我只要你肯定的回复。”
“阿妹,我家的宗亲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只是这事还没摆到明面上讨论。只要你肯颔首,我就带你去见见他们。届时由我阿爹发话,这事就算定下了。”
“不晤面就不能定下吗?”
“阿妹,只要你想借蛊童,早晚绕不开这一步。”
段正坤没有给她此外选择。
她只能去见他的宗亲。
慎重思量之后,林瑶青终是勉为其难地允许了。
“好,我同意嫁给你。但请你言而有信,务必将蛊童交给我的侍卫林石,并派人护送他们回锦凉城。”
“阿妹,我以家族的名义起誓,一定说到做到。”
“好,我们一言为定。”
段正坤激动地抱起将她抱起:“太好了!阿妹终于允许嫁给我了!阿妹终于允许嫁给我了!”
林瑶青抵在男子的肩膀上,眼泪继续洒落。
她心里默默念。
张彻,对不起,我又要辜负你了。
可我想让我们两个家族的人都能活下去。
你的在天之灵能原谅我吗?
想着想着,林瑶青又苦笑了起来,浮现出张彻的那张大脸,似乎在怒吼着:林瑶青,你敢嫁给别人!你是我的!
是啊,那个家伙的占有欲那么强,怎么肯原谅她......
既然这辈子没有时机,那就下辈子吧......
张彻,下辈子,我求你原谅我......
*
段正坤兴奋地狂奔回家中,也顾不得其他客人在旁,径直跪在父亲面前:“阿爹!阿妹允许嫁给我了!”
段友成微笑着扶起最疼爱的儿子:“好,阿爹知道了!你快去给林女人准备一件衣裳吧!然后找个时间带她来见见宗亲。”
“是,多谢阿爹!”
目送段正坤笑着跑去,原本就坐在大堂的潮州太守段正辉惊讶道:“大伯,侄儿没听错吧?您认真允许阿坤娶那林氏女子?难道您要把蛊童送给林家人?”
“是。”
“大伯,万万不行!此举有违圣上旨意!”
“违背了旨意又如何?先帝已去,新帝基本尚浅。他们若敢降罪,尽管来攻即是!我老头子谁也不怕!”
潮州圆寨结实无比,再加上潮州黎民团结一心,历朝历代的王者从来都是招降,不敢强攻。
段正辉也明白,新帝远在长安,又刚刚登位,断然不会千里迢迢来怪罪潮州,顶多是他这个潮州太守的官职不保而已。
只是除去官名不说,那位林姓女子着实不配当他们段家未来的女主人。
段正辉推心置腹道:“大伯,侄子的官帽不重要,但那林氏女子认真配不上我们阿坤啊!她已经结过两次婚了!还生过两个儿子了!”
“能生儿子欠好吗?我巴不得她给我们阿坤生一窝儿子呢!儿子多了才好!咱们潮州最喜欢儿孙满堂了!”
“大伯,阿坤身份尊贵,那林氏女子若只是做妾室,侄儿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可是做正妻的话......那女子配不上咱段家未来女主人的身份啊!”
“如何配不上?林家也是大族,在江湖上名声显赫。要论家族身世,林女人比我们阿坤还要高!且林女人的外公是苏杭商帮的沈帮主,等他们结婚之后,若能将此关系利用起来,我们潮州商帮和苏杭商帮打成一片,未来更不把那天子小儿放在眼里了!”
“大伯!”
“不必再说了!此事我心意已决,你们只管遵从!”
*
两天后,天权十八年八月月朔。
林瑶青在阿珍阿美的资助下,换上一身当地的华美衣饰。
段正坤领着林瑶青进入圆寨,曾经的喧华喧叛变得一片平静肃穆。
寨子里的每一个男丁都换上隆重的黑衣。
他们围着圆寨的楼层站了一圈又一圈,各个心情严肃庄重。
林瑶青站在一层的中心,被百余名男子虎视眈眈地审视着。
她抬眼望去,发现段家仅一族的人口竟比四各人族的总和还要多。
面对成百上千双玄色瞳孔,林瑶青感应既畏惧,又羁绊,甚至另有迷茫。
段家族长似乎在朝众人说着什么。
耳边虽有声响,可林瑶青却徐徐丧失了听力,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异样的恐惧弥漫全身。
就在林瑶青即将晕倒的时候,段正坤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慰藉道:“别怕!有我在!”
尔后,林瑶青被段正坤牢牢牵住。
再厥后,圆寨里又举行了什么仪式,但她已经什么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