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元日,荒山,断崖边,寒风咆哮。
一堆火焰在熊熊燃烧,兔肉已散发出诱人的清香。一个青衫少年正在专注地翻烤着兔肉,目光澄澈如水。那张清秀而略显稚嫩的脸上不悲不喜,泛不起一丝波涛。
这青衫少年正是燕山。
不远处,四道身影静静伫立。一名老者目不转睛地盯着燕山,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在老者身后,三个男子目露凶光,满面杀机。
这老者名为赫连山,人称“祁连怪客”。三个男子划分是虎啸、雀起和犬踪,皆是赫连山门生。
燕山恰似浑然未觉,取下兔肉,自顾地吃了起来。
四人徐徐靠近,在距燕山十丈处停下了脚步。
燕山依旧不予理睬,拿起皮囊,饮下几口清水。
无视或许是一种最大的蔑视。
三个门生面目变得狰狞,双拳紧握,死死地盯着燕山,胸中怒火已然无法停止。
赫连山轻叹一声,徐徐道:“左右可是那位神秘少年、冷血杀手燕山?”
燕山又撕下一块兔肉,塞入嘴中,随口答道:“不错,那左右又是谁呢?”直到现在,他照旧未看过这四人一眼。
赫连山微微皱眉,冷冷道:“老夫赫连山。”
燕山若有所思,沉吟道:“我们见过吗?”
赫连山斩钉截铁道:“素未谋面。”
燕山忍不住一声轻叹,嗤笑道:“那大过年的,你为何到这荒山野岭来找我?”
赫连山冷哼道:“报仇。”
燕山随口问道:“你我素未谋面,何来仇怨?”
赫连山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悲凉,眼眶中隐隐有泪花闪烁,冷冷道:“狼吟不正是被你所害?”
燕山轻笑一声,面露不屑之色。他沉声道:“那个假狼王是自作孽不行活。你们若是也想杀我就直接动手,生死与人无怨。”
赫连山目光游移不定,沉吟道:“难道你没有中毒?”
燕山这才放下手中兔肉,望向四人,徐徐道:“这个问题我可以回覆。但作为交流,你也需回覆我一个问题。”
赫连山微微颔首,沉吟道:“可以。”
燕山微微一笑,坦然道:“我简直中毒了。那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赫连山长舒了一口气,心头大石这才落下,徐徐道:“老夫门生个个天赋异禀。狼吟擅长驭狼术,你应该见识过。犬踪擅长追踪术,就是他找到这里的。”
“果真如此。”燕山一声轻叹,恰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昨夜,与黑衣人一战之后,燕山没有继续东行,而是向南走,计划绕道吐蕃回中原。如此只是为了躲避追杀,就算被识破,这荒山野岭也很难寻找。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发现,其中原理不言而喻。
这时,雀起衣袖轻扬,一根银笛已然握在手中。笛声响起,宛转悠扬,奇异诡谲,直入心底,散发着一种诡异的魔力。
霎时间,荒草森林中,不停有山雀飞向天空,来回盘旋,越聚越多。
燕山神色从容,丝绝不惧。昨夜一战,正气丹只是暂时压制住毒素。此时,毒素已进入奇经八脉,经脉阻滞,内力全失。毒素进入血液之后,被游离在血液中那种犷悍至极的能量完全压制,无法蔓延,这才保住了性命。元极之妙,难以想象。
燕山心里清楚,若与这四人拼死一战,那一道神秘真气全力施展,以杀剑剑意或许可斩杀一人,却是必死无疑,得不偿失。不外,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处断崖足以挣脱追踪。他淡然一笑,右手紧握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飞身而起,跳下了断崖。
笛声戛然而止。
四人目瞪口呆,惊诧莫名。
身体在不停下落。
燕山屏气凝神,悄悄盘算着下落高度。突然,他挥舞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插入山石中。身形微微一滞,一股巨震之力从虎口传来。马上,虎口发麻,手臂哆嗦。接着,身体继续下落。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在山石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之后,身体下落速度不再加速。
燕山双手紧紧地握着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不敢丝毫懈怠。体内那道神秘真气一旦溃散,他命休矣。
汗水流过脸颊,模糊了双眼,湿透了全身。指缝间已有血液渗出。血液与汗水混淆在一起,沿着衣袖不停淌下。
默默忍受,默默坚持,没有选择,坦然面对。
从昨夜到不久前,燕山拖着疲惫之躯一直在赶路。他虽绕道而行,却也不敢心存侥幸。生命只有一次,岂可儿戏?直到不久前,他察觉有人追踪而来,就开始暗自筹谋。
之后,追踪之人现身,危险迫在眉睫,燕山别无选择,只能故作镇定,摆开空城计。之前的威名与此时的自负果真唬住了来人。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他吃兔肉,喝水,暗自调息,恢复体力,神色平静无波,不敢露出丝毫破绽。
对答如流,从容不迫,这需要何等的心志与勇气?可是,燕山做到了。
跳崖,置之死地尔后生,这需要何等的自信与魄力?燕山却绝不犹豫,毅然决然。
终于,燕山落到了崖底。他的脸上绽放出一丝自得的笑容,继而失去了意识。双手却依旧紧紧地握着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