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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寻

第一百零三章 世间再无虞美人

栖寻 陆芷安 2167 2019-02-18 09:50:40

  林辜的轻功纵横天下,却因着怀中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兼着又要为他反抗暴雨,并不能全力挣脱魏千琉的追击。

  “侍子要去皇后娘娘的凤澜殿吗?”魏千琉的声音像是难缠的鬼影,“侍子身上没有武器,照旧尽早将孩子交给我吧。”?林辜骤然转身,魏千琉险些撞在她身上。林辜伸出一只手横在他项间:“我要你的命,何须武器兵刃?”?“陆家与您,并无什么切实关系,何须为了这个孩子,赔上您的性命,赔上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不必和我空话,今日你若能夺这个孩子走,即是我虎落平阳一落千丈,死在你的刀剑之下。”林辜直直地盯着他,“我今生并无什么人,什么工具不能舍弃,唯有这个孩子,我绝不撒手。”

  大雨依旧绝不留情肆掠万物,魏千琉只感受眼前的林辜已经不太清晰,像是一个水雾的影子。

  ——————

  离昭手中的剑像是一只灵活的蛇,所到之处唯有惊叫一片,血肉模糊,只是越来越多的龙虎卫前赴后继如同蝗虫,永无止境的绝望。他自己身上也已经满是血迹,口角处也溢出鲜血来。

  良玉宫后殿突然传出一声:“婉妃娘娘殁了!”

  离昭的手骤然一松,被几个侍卫钻了空子,在他腿上重重一敲,他一个不稳跪身下来。立刻就有蜂拥而上的侍卫用矛头瞄准了他的后背,逼着他趴在地上,束手就擒。

  分不清是雨水照旧血的地面上,离昭如同丧家之犬,在滂沱大雨中痛哭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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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千琉看着越来越多的龙虎卫追遇上来,脸上原来自信的笑容徐徐消失,他看着林辜抬起手,随意从自己头发上取下一枚簪子来,不由作声:“侍子,您原不必到这山穷水尽的一步。”

  “我所在之地早已经山穷水尽。”她将那枚簪子咬在嘴里,继续用手替孩子挡雨,因为咬着簪子而口齿不清起来,“魏侍卫,这个孩子并非婉妃和他人私生之子,放眼长安形势,陛下为何不愿让这个孩子降生,你还不明白吗?”

  魏千琉身后的侍卫还在狂奔而来,他突然上前一步,从林辜口中轻轻接过那枚簪子:“侍子,我们时间不多了。”然后,插向自己胸口,他退却两步,站立不稳般跌坐在大雨中。

  蜂拥而上的龙虎卫将林辜团团围住,手中的长矛长剑都瞄准了她。

  大雨之中,谁都像是丧家之犬。

  林辜认准偏向,笔直纵身而去,踏着两个龙虎卫的头顶,踩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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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基础不知良玉宫中什么情形,站在殿门有些不安地等着消息。婉妃失宠少说也有七八个月了,无声无息地像是落在湖中的小石子。她原不喜欢这个过于明媚的女子,只是厥后也不得不生出几分同情之心。

  如今见她召唤御医,又恰好七八个月,天子又派了重重甲兵驻守良云宫。皇后早已经猜出或许。

  只是当她看着一身白衣已经被淋的湿透,上头另有星星血痕,触目惊心,头发也已经散开,险些是狼狈之极的林辜自凤澜殿外狂奔而来的时候,心中又再次迷茫起来。

  林辜在数层台阶下跪下来,窒息般的疲倦和无力感才从身上一点点传来,膝盖的疼痛,被那些侍卫刺伤的疼痛,都从刚刚已经麻木的身体里苏醒,相互通报应和起来。

  “娘娘!请您救命!”她的声音大而不稳,透着绝望。

  皇后皱起眉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子寻要保住婉妃的孩子。”

  “你知道你和本宫要支付什么价钱?值得吗?”

  “再无更值得之事。”林辜抬起脸来,雨水砸在脸上,让她险些睁不开眼,“娘娘,子寻从未乞求过娘娘膏泽,乞求过温家一丝一毫的恩惠。如今,仅此一件惊天之事,今后时候,娘娘即是子寻的救命恩人。”?皇后眼神庞大地看着林辜,许久才缓声道:“将孩子抱上来给我,你,去换身衣服,给你膝盖上药。”

  林辜这时候才发现,刚刚磕在杏云床榻边时破了的膝盖,已经渗血出来,在膝盖窝上形成两摊冷色昏暗的血迹。被雨水晕染,酿成难解的污秽。

  皇后抱着那个孩子,看着林辜缓慢地走到后殿易服的背影,眼神依旧庞大难解。外头有人高声喊道,在深长的宫苑之中像是湖水泛起的涟漪,一层一层地散开:“娘娘!婉妃殁了!”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去回应这个消息,就看着林辜的背影一歪,像是被涟漪击溃的游鱼,倒在地上。

  那个为林辜出头打架的杏云。

  那个明明比子寻入门更晚,却非要做师姐的杏云,

  那个获得所有人痛爱看重,却从不在意所有人的杏云。

  那个一腔热血,最终冰凉的杏云。

  那个赤着脚从良玉宫中跑出来迎接林辜的杏云。

  那个为了抨击恋爱而赔上性命的杏云。

  那个最爱虞美人的杏云。

  再也不在人世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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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带着龙虎卫进到凤澜殿的时候,还带着勃然的怒气:“林辜是不是反了天了?居然连朕的旨意都看违抗?皇后,如此下去,这后宫,是不是要随着你这个外甥女的喜怒过活?”

  他看着站在九层凤阶上的皇后,怀中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孩,像是某小我私家笔下,不行触碰的圣洁景象。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皇后,抱着威康太子,笑容平和却无灵魂,对着自己说道:“臣妾此身,已无用处。”

  “陛下今日来,是想见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吗?”皇后的声音不疾不徐,自台阶上传来。

  天子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沉声道:“皇后不要糊涂,这个孩子,是婉妃和他人……”?“是不是婉妃与他人私通之子,陛下最清楚。”皇后的声音沉静如水,“这铭心之耻,陛下这般轰轰烈烈,认真以为臣妾痴傻了不成?”

  天子退却一步,又退却一步:“你可知,陆见辛一定会立这个孩子为太子……”?

   “臣妾只知道,天命如此,这个孩子到了臣妾手上,便不会再没名没分的死去。他就是我的孩子。”皇后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婴儿,眼神清明,神色定定,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这天底下,唯一能与天子一搏的人,“十七年前,陛下与臣妾初识的时候,臣妾就说过,谁都别想动我的孩子,今日,陛下还想要臣妾,再说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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