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跳涧名虽为涧,其实是一条路,夹在两山之间,最窄的地方老虎都能跳已往。
路由石块筑成,宽五尺,据说是秦朝所开。这是陆路向北的官道,也是唯一能过马车的道。官兵曾在此设卡,向过往客商收费。厥后伏莽横行,官兵就撤了。
道两侧的山都不甚高,山上长满了种种树木,郁郁葱葱,当地人称绿林山。
将军设伏的地方,就在绿林山。
将军平时只是个再平常不外的中年人,衣着平常,相貌平常,平常的心情木然,连个江湖男人都称不上,倒像个寻常的庄稼人。
指挥众人设伏时,却像是换了小我私家。双手拄着铁杖立在一块大石上,举手投足像颇有将军风范,依然面无心情,身上却有了一股杀气。元宝女人依在一棵香樟树上,痴痴地看着他。
天元看着大伙忙忙碌碌,却想起了小时候和师傅狩猎的情形。师傅常年隐居深山,种些果菜粮食,自足自给,怡然自得。每到夏秋成熟之季,常有些野猪来偷食。野猪喜欢拱地,一夜就能毁数亩良田。师傅便带着天元设伏狩猎,挖陷阱下夹子,每年都能抓到不少。
天元曾问师傅:
“这些野猪每年都来偷粮食,每年都被抓到许多,它们不知道危险吗?”
师傅道:
“知道又如何?它们见到粮食就偷,这是它们的命。”
天元看着设伏的众人,感受各人都是猎人。他有点迷茫:这些坏人,为何不自己去辛苦挣钱,非要去骗别人的钱?而这江城官府毫无作为,逼得这些种地的农民、打鱼的渔民、做生意的贩夫要拿起刀来拼命,才气保住钱财。
天元虽是个刺客,却不喜欢暴力,甚至讨厌暴力。
小时候抓到一头小野猪,天元把它放了。可第二年它长大又来偷吃粮食,被窝弓射死。或许,这就是宿命。
众人设好埋伏,另有一天多的时间。大伙都藏在这里一动不动,免得被人发现。凭据天元的情报,第二天田武和蛮子王应当带人来此设伏,因此众人藏的较远。
若是消息准确,胜算自然较大。但天元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令狐千里这小子到底叛逆了吗?这小子,因为青爷就叛逆自己,太不义气了。自己会因为凤仙叛逆他吗?嗯,这倒欠好说。
天元觉得更不踏实了。他想:
差池啊,我会因为女人叛逆兄弟吗?如果凤仙和令狐千里成了仇敌,我会站到哪一边?
又一转念:
凤仙怎么会跟令狐千里对立,除非是令狐千里这小子叛逆我们,就像现在这样,我自然要站在凤仙这边。
想到这里,心里稍微踏实了点,随意又想:
如果明天我们战场相见,真要兵锋相见,性命相博吗?
想到这里,天元起身回去打探消息。凤仙她们几个留下,和元宝女人等女眷藏在一起。此战若败,城里多数回不去了,活下来的人只能浪迹江湖。
天元希望自己之前打探的消息属实,心里却又存着一丝侥幸,希望令狐千里并未叛逆自己。这小子若是真的叛逆了,他会不会再设套算计自己?
天元等到天黑,潜到田府,伏地倾听。地洞中果真有声音,声音降低,似是有人抬重物。天元明白,田武是要把那些银子从隧道中搬出城外,夜晚出发,明天午时就能到虎跳涧四周,把这些银子藏好再去设伏,恰好去劫王家那批银子。
天元跳出田府,准备回客栈见告王九,好让他们火拼。
街让华灯初上,比白昼越发美丽神秘。前面人头攒动,天元挤进人群,见一位美人身着长裙,走在门路中心,后面从人数十。这位美人身形窈窕,脚步摇曳,走的如舞蹈一般。虽然脸罩青纱,看不清相貌,但仅凭这身姿,也是位倾城美人儿。
天元心中纳闷:这位美人恰似哪里见过,为何在街上如此招摇?却又想不起是谁。
只听路人闲人小声说道:
“听说京城第一美人青爷来到江城了,肯定就是她了,这气派果真差异凡响,我们这里可没有这么霸气的美人儿。”
又一人说道:
“王二哥卓识,虽然看不到脸,光从背影也能知道,美如天仙,美如天仙啊!”
这位美人的做派确和青爷有些相似,但她绝不是青爷。天元自小在山中苦练夜视,目力异于凡人。况且,作为刺客,目力是最重要的。天元和青爷见过频频,青爷雍容华贵,自然娇媚,而街上这位,做派全是装出来的。莫非她在冒充青爷?青爷这次来江城,并未果真露面,天元若不是进田府,也不知道此事。这人轰轰烈烈冒充青爷,又有何用心?
天元满腹狐疑,回到客栈。王九和龙哥正在喝酒,这次却未见金燕子,或许已经回了京城。
天元道:
“田府的银子已经出城,预计明晚到虎跳涧。”
王九抚手道:
“好!台甫鼎鼎的京城赖爷,这次要跌跟头了。他一向沽名钓誉,暗地里却做局挣这些龌龊钱,我倒要看看,他这次折了资本,肯不愿舍了脸面追讨。”
王九说的红光满面,义愤填膺,全然忘了自己也在挣这些龌龊钱。
龙哥举起酒杯:
“丙未兄弟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天元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明天就要大战,不宜多饮,告辞!”
回到房中,正思忖明日之事,困意袭来,就此睡去。
第二日醒来,有些头晕脑胀,出门一看,竟然已经过了午时。天元忙冲到王九屋中,见王九睡的死猪一般。再去其他人房中,早已人去屋空。
天元立即明白,昨晚的酒中有蒙汗药。可龙哥为何要下药呢?还把王九一同药倒了?莫非他要携银逃跑?
天元冲到后院找马,马也不见踪影。天元顾不得多想,一溜烟冲出城去,直奔虎跳涧。
赶到时,已是黄昏时分。现场杀声震天,一片混战。
奇怪的是,王家的银车还在,王家另有几十人护着银车,并非参战,只是不见了龙哥。
天元越发奇怪,原以为是龙哥携银潜逃了,现在看来,人是逃了,却并未携银,那他为何要跑?莫非知道必败?
天元看了下战场形势,已有数百人死伤在地,蛮子王拄着大刀立在门路中间,拦住前行之路,旁边立着白莲花,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混战,看来胜券在握。他们的属下人数最多,也死伤最多。
田武带着数十人正自苦战,他的人数不多,但胜在团结,虽在乱战,依然保持阵形。倒是未见令狐千里和青爷。
将军的人原来就是三派,扁担帮、小哥会和无影门,除了扁担帮战力彪悍,另外两派战力不强,靠的是布阵器械。可眼下,这些阵的眼睛——将军,正被一位黑衣人进攻,基础无暇指挥。
所以胜负的要害就是掩护将军。将军原来处在一块大石之上,四壁陡峭,另有四名护卫掩护,其他人很难攻上去。
可此时,四名护卫摔在石下,将军也被逼到大石边上,十分危急。看来黑衣人是位少见的妙手。
天元更不迟疑,前冲几步,左手借势在大石上的搭,已跃上石顶,喝道:
“小子,领剑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