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土司之乱（中）

　　大明西南国界的这起土司叛乱，远比白露想的还要庞大的多，除了明面上看得见的奢崇明叛军与贵州安家外，另一批不速之客，已经早在暗处期待多时。

　　由成都府经往贵州府的一条必经之路上，一支声势赫赫的迎亲队伍泛起在了官道上，五花马，大红袍，八人抬的大红花轿，花轿两边是卖力吹打的唢呐锣鼓手。

　　骑在马上的新郎官乃是大明镇远侯顾肇迹，大红花轿里坐着的是他的新婚妻子，世镇南京的魏国公徐弘基之女徐卿儿。

　　两年前镇远侯于南京徐家订婚，镇远侯顾肇迹从贵州府远道而来迎亲，如今接到了徐家的女儿，正要打到回府。

　　国公之女嫁于侯门之后本是算下嫁，徐家原本看上的是世代镇守云南的沐家，可云南沐府那边这一辈的子孙沐启元名声欠好，不受朝廷的待见。

　　还屡屡传出非法的听说，虽是政治联姻，徐家也不愿把女儿许给一个已失了帝宠品性又欠好的夫家。

　　挑来选去，年龄相当，同样是出自勋贵之后，人品才学又不错的，也只有其时的镇远侯顾大理之子顾肇迹了，一来二去，徐家对这个女婿也就对上眼了。

　　看似徐家之女是下嫁，还嫁的远，但这里面其实潜伏玄机，顾肇迹与沐启元这类纨绔子弟差异，是个可塑之才。

　　以徐家的实力，在南京为姑爷谋个实缺的官职，调任南京任职并非什么难事，如此一来徐家的女儿也不算远嫁了。

　　在官道的一侧，大雪与茂密树影遮盖了林中闪动的人影，一名农妇妆扮的女子正在紧紧盯着官道上的情况，她是秦淮河畔凤栖楼的花魁，水仙女人。

　　水仙的旁边围着一群江湖男人，江湖男人们一脸敬重的看着水仙。

　　冬风咆哮而过，树梢上的白雪被打落，砸在了水仙那用来包裹秀发的蓝色碎花布，水仙的秀发一下子披散下来，夹带着白雪在风中飘逸。

　　而水仙却纹丝不动，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火星子，一幕幕的回忆在她脑中浮现，十一前，也是一个冬天，水仙的生母没能挺过这个冬天。

　　那一年很冷，村子里的人为了这场雪欢呼雀跃，所谓瑞雪兆丰年，有了这场雪明年就能有一个好的收成了。

　　只有一其中年农妇站在村口不时朝着远处眺望，她的手中抓着一支镌刻成水仙花样式的发簪，尽管她每天都来，却始终没有等来要等的人。

　　那时的水仙总是拿着娘亲的手，仰起头一脸天真的问着娘亲：“娘亲你在等谁。”

　　而水仙的娘亲却没有告诉水仙答案，只是将那根水仙花样式的簪子牢牢抓在手中，轻轻地抚着水仙的小脑袋：“娘亲在等风，风来了，他也就来了。”

　　就在村民们为这场瑞雪欢呼不已，准备迎接明年的丰收之时，水仙的娘亲倒在了雪地里，她再也没有醒来，攥着的发簪的手怎么也掰扯不开，那一年水仙只有七岁，今后她失去了可以相依为命的人。

　　之后一个姓王的男子收养了她，男子叫王森，乃是白莲教分支闻香教的第一任教主，现任闻香教教主徐鸿儒就是王森的门生，而水仙是王森的养女。

　　虽然，也仅是名义的养女。

　　王森收养水仙并非出自美意，只是看上了她的这幅美人骨，自幼严格的培养她，使她成为一代名妓，作为一个密查朝廷情报的工具。

　　水仙自幼在青楼长大，能察言观色，深通政界那些明里暗里的规则，在为王森密查的情报的同时也不停探询自己的身世。

　　厥后偶然的一次时机，她从一位匠人手中得知，她娘亲留下的那支发簪并非是普通的发簪，其时有这种手艺的，只有京城一家首饰行的老匠人才气做的出这种工艺品。

　　她的娘亲不外是一个普通村子里的女人，怎么会有京城里有名匠专门打造的工具。

　　为了揭开真相，水仙便去了一趟京城，这一查，就一路从京城查到了应天府的魏国公。

　　自此，水仙更是混迹于秦淮河畔，探询关于魏国公府的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的一位恩客喝多了酒，与她道出了一件事，当年照旧魏国公世子的徐弘基曾代兵平叛土司作乱。

　　在叛乱平定之后，徐弘基曾路过一个村子，在那个村子里呆了足足有半年，雄师都回朝了他还没有回去，厥后照旧老国公去世，家人遣来家信催他回去奔丧。

　　在之后，徐弘基承袭了老国公留下的爵位，又迎娶了英国公之女，今后走上了人生巅峰。

　　那一夜，为了从恩客的口中套从更多的话，水仙咬紧了牙关，任由那位恩客折腾，第二日她感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水仙从恩客那得知，徐弘基当年待过的那个村子。

　　那个地方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是她与她娘亲相依为命的地方，有一个女子，每日风雨无阻的站在村口期待，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没有等到。

　　现在，对头的女儿就在眼前，只要她点燃引线，就能报了她娘亲的相思之苦，是那个男人负了她的娘亲，是那个高屋建瓴的魏国公夫人夺走了属于她娘亲的一切。

　　就连今天坐在花轿里的那个新娘也应该是她，而不是那个女人生的贱种，她的娘亲不应卑微的如路边的野草般，连死了都不能入宗庙。

　　“白阳女，快动手吧，杀了镇远侯早早逼反贵州安家。”一旁的胡腮大汉敦促道。

　　水仙女人这才从痛苦的影象中回过神来。

　　风来了，她的娘亲应该也来了。

　　水仙盯着官道上越来越近的迎亲队伍，终于，打开手中的火星子点燃了引线。

　　嗤——轰！！

　　山野之间传来一声巨响，林间鸟兽受到炮声的惊吓四散奔逃，官道上黑烟四起，八人抬的大红花轿此时落在地上，轿夫已经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队伍前的迎亲牌子已被轰成了碎渣，几块被轰的焦黑的残肢断臂陪同着一股腥臭落在了雪里，迎亲队伍已经乱成了一团，系着红花的马儿受到惊吓嘶鸣一声，扬起两只前蹄，不受控制的胡乱冲撞起来。

　　乱了，全乱了，镇远侯府的迎亲队伍已经乱套了，护卫们拔出腰间的宝刀警惕的盯着四周。

　　胡腮大汉睁大着眼睛看着官道上的一切，他没有想到火炮的威力这么大，早知道这玩意这么厉害，他应该不嫌麻烦在拖上一门火炮才是。

　　可他们只带了这么一门火炮，而且刚刚发射完，填装弹药再次发射是需要时间的，胡腮大汉吹了一声口哨，埋伏在山野间的白莲教门生纷纷现身，冲着镇远侯府的迎亲队伍奔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