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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风月

051 童稚无心(四)

墨白风月 不杨 2323 2019-03-13 23:14:42

  今日风有些大,南方的风鲜少这样喧嚣,刮的人睁不开眼,总有沙子卯足劲往眼睛里钻。

  我推开破旧木门的时候,太阳刚从东方升起,象征希望的向阳辉煌落在那孩子身上,我却只看见一片死寂的灰色。

  她跪在井边,我不知她在那里跪了多久,起先只以为是做错了事,被她母亲责罚,可我来了有一会儿,也没见到别人。

  再次看向井口,我突然就明白了。

  井边有只簸箕,我记得昨日离开时亲眼看见那孩子盖在井口的,我走已往,把簸箕放回原处,那孩子终于肯动一动,抬起头来看我。

  “母亲说,你会带我们走。”

  我看着她,眼里藏不住赞赏,不行否认,这是个与众差异的孩子。

  “是的,我会在京郊帮你购置一处宅子,你不必再愁吃穿,等到了年纪,我会为你找户好人家。”

  她点颔首,站起来拍膝盖处的泥土,许是跪的太久的缘故,腿软踉跄了一下,我没有伸手去扶,她便只好一只手撑在井沿,却又像碰到什么恶心的工具,一下子跳开了。

  她重新站直,郑重的回复我,说“好”,我却有些失望了,追念起昨日她战战兢兢擦凳子的样子,或许我只是误会了一个心如死灰的孩子。

  ——————支解线——————

  裴珬的想法很简朴,她想去看看仙女好欠好,因此在裴家祠堂和裴回信房之间,她绝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爱玩也有爱玩的利益,在来到裴府的这两个月里,裴珬险些把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摸透了,祠堂她也不陌生,踩着小道上的石板蹦蹦跳跳的就到了。

  裴家的祠堂建在宅子的东北角,是个正凡人没事就不会去的角落,裴复也不担忧有贼敢来偷他裴家祖宗的牌位,平日里也就下人隔三差五已往收拾收拾,燃香添烛。

  裴珬隔得老远就闻到了香火味儿,香是上等的,一点不熏人,反而让人静下来,收起浮躁的心,带了点对祖宗的敬畏。

  她小心翼翼推开精雕的木门,一眼就能看见祠堂里高崎岖低的牌位,贡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和蜡烛,地上有两个蒲团,但并无人跪着。

  裴珬心想总不会是刘氏骗她,将信将疑的走进去,果真看见了想见的人。

  裴思锦简直跪着,却不是跪裴家祖宗的牌位,而是跪在院子里一口枯井边,脊背挺直,心无旁骛。

  裴珬觉得稀奇,这照旧她第一次见有人跪井,但究竟是小孩子,不会往深了想,很快把疑惑都抛诸脑后,“不识相”地叫着“思锦”跑已往。

  裴思锦早在裴珬推门前就知道有人来了,但她不想理会,哪怕裴珬小小的身子硬挤到她面前,她也连眼都没抬一下。

  裴思锦本就比平常女子个高些,现在跪着,便与四岁的裴珬差不多高,裴珬笑嘻嘻搂着她的脖子,仍不知晓自己正被人厌弃着,一个劲往前凑,裴思锦垂在身侧的手紧了放,放了紧,一口怨愤之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小小姐……”

  “我叫小珬。”裴珬打断她。

  裴思锦无奈,但看着面前认真清澈的一双眼睛,选择了退步。

  “小珬,我已因你被家主罚跪在此,你便行行好,放过我吧。”

  因裴珬自己淋了雨病倒,裴思锦就被裴复教育了一通,若往后裴珬在她身边出了什么事,裴复不得要了她的命?裴思锦自认不怕死,但照旧十分惜命的。

  裴珬不知其中内情,还以为裴思锦是为了被罚跪的事生气,于是爽性学着她的样子,有模有样随着跪在了旁边。

  “你干嘛?”裴思锦皱眉,这样她岂不是死的更早。

  “我陪思锦跪着,思锦就不生我的气了。”裴珬说的理直气壮,小身板也挺得笔直。

  裴思锦沉不住气了,“你起来,回房去躺着。”

  裴珬身上还只穿着薄薄一层里衣,大病初愈的小脸跟那衣裳一样白,裴思锦突然开始头疼,她有一种预感,这只烫手山芋怕是怎么也丢不掉了。

  “你先起来,我不生气了。”裴思锦的语气和善了许多,此外不说,先把人哄好了才是要事,免得一会儿有人来看见,自己预计又得遭罪了。

  裴珬眼睛亮了,小心翼翼的问,“真的?”

  “真的。”裴思锦答的咬牙切齿,面上却不得不笑着,用以体现自己的“不生气”。

  裴珬笑起来,笑声银铃似的,清脆悦耳的不行,裴思锦突然生了妒心,这人真是什么都有了,换做她是裴复,预计也会把这么个千金摆得手心上,哄着惯着,不让受一点委屈。

  想着想着,她反而就释然了,对着裴珬也没觉得那么厌烦。

  “你乖乖回房去养病,我过几日给你买糖吃。”

  哄小孩子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往往没什么用,吃的玩的才是真章。裴思锦自以为深谙其道,正暗自自得,却忘了自己也照旧个孩子。

  “思锦也喜甜食吗?前几日三哥托人带回来的桂云糕我还留着,香香甜甜,可好吃呢,我去给你拿。”

  裴珬认真想起一出即是一出,起身就要往外跑,幸好被裴思锦实时拉住。

  “你病恰好,别瞎蹦跶。”裴思锦是真受够了裴珬的“生动”,她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枯井,起身,拉着裴珬的小手往外走。

  “咦,不跪了吗?”裴珬一边被拉扯着走,一边转头去看那口枯井,但在她眼里,那不外就是一口不起眼的井而已。

  裴思锦心想自己若真带着她跪下去,预计明天就不是跪祠堂这么简朴的事儿了,但面上仍毫无心情,只沉声答了一个“嗯”。

  裴珬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像刚出锅的糯米团子,跟没长骨头似的,裴思锦小心翼翼的牵着,不敢太用劲,也不大想松手,因为太过的紧张,很快就险些感受不到自己的手了。

  “今日很热吗?思锦的手湿哒哒的。”

  裴思锦闻声垂眸,才发现小家伙一直看着她,因此脚下总是被石块树枝绊住,这一路走的磕磕绊绊。

  “你总看我做什么。”裴思锦被她看的心里发毛。

  裴珬嘿嘿笑着,很有痴汉潜质,“思锦悦目,不看就亏了。”

  裴思锦汗颜,论貌美,这个还没长开的小破孩可是一点不输自己,她若真喜欢,还不如对镜自怜。

  “那你是因为我长的悦目才喜欢粘着我?”

  裴思锦盘算主意,若裴珬答是,她便自毁容貌,不外是一张脸,比起性命,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但裴珬意外的摇了摇头,且对着她郑重其事道,“我初见思锦,只觉得是仙女下凡,想要亲近,但想日日粘着思锦,是因为裴家随处陌生,思锦却瞧着眼熟,使我欢喜。”

  裴思锦一怔,忍不住蹲下与比自己矮许多的裴珬平视,温柔的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原来在这裴府里,她们都是惴惴不安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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