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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风月

037 秋意凉(四)

墨白风月 不杨 2068 2019-02-01 22:30:11

  裴珬回到凤凰阁时天色尚早,街道一片冷清,她远远地就看见有两小我私家守在门口,满身素白实在扎眼。

  等到裴珬走进了,那两人迎上来,默默跟在她身后,只是脸色欠悦目。

  “我说了只是回趟裴府而已,你们守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正是昨日裴思锦派来看着裴珬的女子,说是禁足,其实照旧掩护,裴珬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让她两人没法恪尽职守。

  “女人彻夜未归,若是家主怪罪起来,受罚的不照旧我们?”其中一个女人心直口快,将心里的诉苦一骨碌说了,被另一个稍稳重的女人瞪了一眼。

  “舒儿年纪小不懂事,女人莫怪。”

  裴珬多看了她两眼,认出是昨日拦住自己出门的人,眉目间似敬重似隐忍,神情竟与小时候的裴思锦有七八分像。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没料到她会问自己的名字,愣了愣,才迟疑地答道,“属下裴斓。”

  “你们姓裴?”裴珬有些意外,裴家的人虽然可信,但大多身居要职,裴思锦竟从凤毛麟角里选了两个来给自己当追随,裴珬单是想想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裴斓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一板一眼的解释,“此前因为紫英擅自做主,害女人遇险,家主担忧外姓人有私心,故派我们姐妹来掩护女人。”

  裴珬点颔首,保不掩护她倒不在意,反而是这两个女人十分讨喜。

  “你们今年多大了?”

  “属下十五,舒儿十三。”也许是怕裴舒再说错话,裴斓抢着回覆,活似护着小辈的尊长。

  裴珬掩嘴轻笑,眼底却有不知名的泪光,“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既不会吃人,也打不外你们姐妹,昨日那股劲儿现在怎么不见了?”

  昨日被拦在门内时,裴斓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还真是把她吓住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她这个半点功夫不会的弱女子仅凭着身份就能唬住别人。

  裴斓咳嗽了两声,没有说话,一直被压抑天性的裴舒逮到时机,凑到裴珬身边,与她并排走,看急了后面的裴斓。

  “女人不知道,表姐不笑时家里的哥哥都怕她呢。”

  “那你怕她吗?”

  裴舒小心翼翼的看了身后的裴斓一眼,对着裴珬小声道,“表姐对我可好了,我才不怕她。”

  一路说闹,裴珬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两姐妹拦在门外,她默默重新上取下两支相互格格不入的簪子。

  一支是苏昑昱“买”的桃木簪,通体乌黑,质朴无华,一支是红玉才送还的翠玉簪,色泽内敛,华而不艳。

  裴珬将它们摆在红木圆桌上,目光落在那处,却不知究竟在看哪支。时间在她身上静止许久,她才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刻有精致花纹的盒子,将桃木簪放了进去。

  她小心翼翼的将盒子贴着脸,闭上眼睛,嘴唇翕动,似在作别。

  将存放桃木簪的盒子妥善放置后,裴珬重新拿起翠玉簪,目光却不似之前哀婉。

  裴珬爱去北市,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年幼时,因裴复太过痛爱,裴珬难有离开裴府的时机,每每与裴思锦偷偷出府,大多是去有吃有玩,又离得近的北市,才不容易被裴复发现,还能玩个尽兴。厥后裴家有了变故,裴珬搬去凤凰阁,见到裴思锦的时机少之又少,故地重游是为纪念,也是期望能再见到忖量之人。

  本是无意,她却发现了藏在北市里的一个秘密,南风阁。

  苏昑昱曾说南风阁的主人一放心怀天下,裴珬没有反驳,却说出了“心怀天下之人未必为她所喜”这样的话,只因她早就起疑,那个所谓心怀天下的人,究竟是想济世救民,照旧只为了自己的野心。

  没有答案,因为那小我私家一直默默无闻,就像不存在般。

  裴珬从前只知裴思锦与南风阁背后的主人有所牵连,却一直不知那人是谁。直到那一日苏昑昱送她簪子给了她灵感,纵然心里万分不舍,照旧狠了狠心把裴思锦送的翠玉簪赏了出去,那支簪子意义特殊,而且十分珍贵,她料到小二不敢私藏,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被红玉亲自送回来。

  白淼此人,裴珬只见过两面。

  身为圣德帝唯一的一个女儿,除了重大庆典,险些见不到她的人,因此见过她的人也少少,关于她的事,大多只有听说。

  但裴珬可不会相信白淼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自己那点小心思或许也早被看透,白淼甚至派了自己曾见过的红玉来送簪子,摆明了没想隐瞒身份。

  “她是想见我?!”

  裴珬蓦地睁大眼睛,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白淼如果不傻,八成是这个意思了!

  手掌被簪子划破的伤口似乎又疼起来,裴珬摊开掌心,发现血早已止住了,细长的伤口横亘在那儿,犹如书写命运的掌纹。

  说不紧张是假的,裴珬第一次感受自己离真相那么近,关于裴家,关于父亲的死,关于自己与裴思锦之间的一切,从始至终都像是局外人的白淼,突然成了俯瞰世间,无所不知的神灵。

  此情此景,她突然不适时宜的想起了白泽。

  如果裴思锦背后的人真是白淼,那她无声无息的部署了一场好戏,皇室里兄弟姐妹之间的自相残杀已不稀奇,每个朝代背后都有不能面世的杀戮罪恶,裴珬虽然早猜到丹颐只是外貌看起来平静而已,却仍感唏嘘。

  裴珬换了一身衣服,坐在铜镜前细细描眉,铜镜里映出的容颜倾城,只是神情太过严肃,眉目间有精致妆容也遮不住的万千哀愁。

  最后,她拿起那支翠玉簪插入发髻,焦躁的心便牢固下来,她闭上眼,似乎又回到裴思锦赠她发簪的那天。

  空中飘着南方特有的绵绵细雨,空气湿润的像在水里呼吸,裴珬用手肘撑着窗沿,看屋檐落下那一串串珍珠般的水帘。然后她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从水雾里走出来一身红衣的女子,俯身将什么插到了她的发髻间。

  “我回来晚了,这是赔礼。”

  裴珬第一次觉得,嘶哑的声音,也这么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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