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过衣衫的黄仲永打开房门，房外的守门人敬重一礼，提上一块玉质的牌子。这块价值不菲的牌子一瞬间勾起黄仲永的无尽联想，有时候他也想回到当初那个简简朴单的时光，那个时候的他很纯粹，只需要想一件事，也只需要做一件事。
人在进步的历程中确实是会变的，如今的他依然可以只想着一件事，却做着许多的事。只是，当年的他距离梦想的终点很远，对如今的他来说也不算近。
黄仲永接过玉牌，拇指在其间摩挲不停，问道：“那人有没有自己叫什么名字？”
“没有。”守门人开始为自己的冒事感应痛恨，虽然不能延误客人的事，但也并不故障他在话语之间多获取一些信息。
黄仲永并没有体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又低声说道：“记不记得长什么模样。”
“似乎是个剑客，眸子里面似乎有星辰。”这句险些不算描述的描述，但也确实就是守门人所知道的，他说的也只能是他知道的。
黄仲永点了颔首，似乎是已经有了推测，轻声道：“带路。”
守门人再次躬了躬身，走在侧前方。
相府占地极大，初来乍到的人少说也要花上两个月的时间去熟悉门路，稍有不慎就不知道身在那边。其实按黄仲永的本愿，家只不外是栖身的所在，不漏风雨，住起来暖和也就够了，但武王并不许他如此，相国可是一国的门面，住处太寒酸岂不是让景和蒙羞吗？
于是在景和一统华清之后，武王完全无视了黄仲永的意愿，将本就占地规模不小的相府扩建至惊人的水平，以至于自己家的许多地方黄仲永自己都没去过。
雅贤轩是黄仲永比力喜欢的一处住所，名字也他亲自提写在牌匾上，嘱咐下人这个院子一住雅士、二住贤才。但现在，黄仲永对于守门人擅自将满身都是雨水和血污的客人引入这座院子没有丝毫恼怒。
守门人推开房门，自己站在一旁好让黄仲永入内，在黄仲永看到客人的时候，对方的一双眸子也在看着他，黄仲永没有着急踏入房内，而是挥了挥手，小声说道：“你先退下吧，等早朝时派人去知会一声，我今天就不外去了。”
守门人颔首，看样子老爷今天是禁绝备睡了，他去把门关上之后照旧有两个时辰可以睡的。
“很久不见啊！黄年老。”刘玄站起身来，偏着头看着已经过了知命之年的黄仲永，转眼即是二十年没见，其中许多物是人非。
“刘玄。”黄仲永笑了两声，见到故人的他竟然有一种放松的感受，身为景和相国的他需要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去为国、为民做一些事情，容不得丝毫懈怠。但见到故人的刹那，黄仲永又依稀回到了故时、故地，他照旧一无所有，从未获得什么，所以就不会畏惧失去。
黄仲永进屋后把门拴上，将寒夜的冷风阻遏在外。他重复地审察刘玄，看看眼前这个在江湖中名声最盛的男人可照旧当年的模样，到了最后他也只能是叹息一句：“刘玄，你没变啊！”
刘玄摇了摇头，叹道：“可黄年老，你却变了。”
“哦？”黄仲永疑道，“怎么说？”
刘玄道：“曾经的你肆无忌惮，做梦，却从不畏惧让别人知道你做梦，不畏惧的你锋芒毕露。可现在年老你给我的感受不是这样了，钝锋，将事情都藏在心里，显现出来的只是圆滑。”
其实真正论起来，两人这辈子一共也就见过两面，第一面是在现在的道州，其时的晋国。在晋国末期，朝中的大权基本上都是落在四大士族手中，官员十个有九个都和四大士族多几几何有些关系，剩下的一个不是双面特工就是晋王一派，所谓的科举其实就只是让四大士族的人有一个名正言顺的途径入朝为官而已，王氏的人都难以插足进去，又况且是平民呢？
但在其时的黄仲永尚且不知道这其中的隐秘，屡试不第之后依然不减他的雄心壮志，直到偶然间撞破之后在考场痛骂出口，也因此开罪了其时的他绝对冒犯不起的人，幸亏黄仲永也练过几年剑法才得以短暂逃脱，厥后被纠缠照旧刘玄替他解围。
而身为士族子弟之一的刘玄却劝他不要再执着于这个腐朽的王国了，去景和或许可以看到一条新的门路。也就是如此，晋国将一块瑰宝送给了武王，而黄仲永献出的第一计就是针对他最最熟悉不外的晋国。
黄仲永从不否认自己的才气，但才气和智慧似乎是两种工具，他如今的智慧完全是在遇到刘玄之后才生长起来的，所以刘玄说他变了，变得很明显。
黄仲永倒是并不介意刘玄当着他的面说真话，真话这种工具多听一听才不会盲目的自以为是，只是如今他想回去也回不去了。黄仲永叹息一句：“石子从怒江的上游滚到下游，又哪里有可能保持原样呢？”
他的目光在房间内一扫，除了一个强撑着倦意的男孩他还看到床上的棉被下面横躺着的一名男子。黄仲永咦了一声，走上前去只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这张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这绝不是正凡人所能拥有的颜色。
张小闲的衣衫早就被刘玄用干爽的衣服替换上，用厚实的棉被盖着，黄仲永看不到他的伤口，但也不难推测张小闲受了极重的伤。黄仲永转头看了刘玄一眼，关切道：“这是？”
刘玄神色极重道：“他叫张小闲。”
黄仲永点了颔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并非是他不知道张小闲这号人物，只是这么多年经营出来的城府足以平缓心中无关紧要情绪的激荡。“我去请眉城最好的医生。”
“不用了，黄年老。”刘玄连忙制止道，“这家伙自己就是神医，他自己都医欠好自己，更甭说别人了。”
刘玄看着张小闲时眼神凝重，失血过多的张小闲如果不是靠他那推血过宫的秘诀，此时恐怕早就去和那黑白无常碰面了。
可即即是如此，张小闲又还能坚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