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山河书房的那扇窗户，可比这张床到踏板的高度，高多了。
原来看见阮清渊看她另有些欣喜的明在，听到这句话，小脸立马垮了下去。
“四哥是出去办正经事情，不是出去玩。”
良久，看见明在一双手绞在身前，阮清渊终究照旧作声解释。这七年里，太多的人事改了他的性子，不再是那个刚刚出了幽台的不善言辞僵硬淡漠的他，行醉说，这是好事。
“那明在随着，又不会捣乱四哥的正经事情。”女孩子的声音软糯，巴掌大的小脸扬着，尽力体现自己的灵巧。
“不会捣乱？”阮清渊挑了挑眉，随后勾了勾唇角，似乎听到什么奇闻，“去年冬天，你央我带着你去看庙会，结果撞翻了一条街的花灯，阮家赔了银两无数。同样是去年冬天，你央我带着你去新开的酒楼用饭，结果一转眼的功夫，你将隔邻桌的男孩子打的鼻青脸肿，阮家又是赔钱又是赔礼。今夏，你央着我带你去武器场玩儿，结果将要送给沙心国的一批红缨枪上的红穗烧得干洁净净，阮家又是赔钱又是赔力。今年菊花会，你央着我带你去高台上看，你倒好，在高台上小解，阮城百万黎民眼睁睁看着‘水’从高台降，打湿好几盆怒放的菊花……”
阮清渊每说一句，明在的头便往下垂了一分，垂到最后，嘴唇险些贴上了自己的前襟。
“明丫头，我说的，是你七年来所捣下来的乱的九牛一毛。”阮清渊悠悠开口，修长的食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着，眉眼带笑地看着满脸红云的明在。
这丫头，人小鬼大，不知道闯了几多祸事出来，要不是阮山河和他护得紧，阮家恐怕早已容不下她。
“这些明在都跟四哥解释过了。”明在突然昂起脑袋，面带委屈，不外，她说的，四哥显然不信。
她撞花灯，是因为有人想偷偷运武器出城，她只能扰乱了主街道的秩序。
她打人，是因为那小男孩打了长寿，长寿是奶娘的女儿，她从小到大的玩伴。
她烧了红缨枪的红穗，是因为沙心国派人秘密在红穗上淬了毒，想以此移祸阮城。
至于她小解……那确实是没什么正当理由，她那时确实尿急。
可是，另外三件，她都不是捣乱，只是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她脑袋里似乎总是能泛起一些画面，好比有人将武器藏在马车甲板里，好比小男孩扯住长寿的头发拽到小巷子里，好比戴着斗笠的女人在夜里将瓷瓶上的毒倒在红缨枪上。
她不知道她脑袋里为什么会泛起这些画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四哥另有祖父解释。
而且，就算解释了，他们照旧觉得是她童言无忌，甚至是推诿责任。
“明丫头，这次你就乖乖呆在府里，四哥跟祖父，来回不外十天。”
把明在留在府里，其实他并不放心，但是这次是去他国，他跟阮山河另有事情要办，实在无法照顾到这个肇事精。
“四哥和祖父不在，明在会被人欺负。”明在一排白牙咬着嘴唇，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更况且，他让行醉黑暗护着了，更更况且，这小丫头是府里唯一一个习武的女孩子，本事大得很。
“四哥和祖父不在，明在会很孑立。”
“有长寿陪着你，平日里你跟那几个丫鬟相处得也十分愉快。”
“四哥和祖父不在，明在会很想你们。”
“我们也会想你。”阮清渊垂眸，笑意在唇角绽开，温柔的一塌糊涂。
“四哥知道明在不是这个意思！”明在一屁股坐在床上，气呼呼地看着死活不愿松口的阮清渊。
一双脚丫子对着阮清渊，粉嫩嫩的，一只手掌就能握住，阮清渊起身，白袍袍角随着他迈步的行动微微荡着。
在床沿坐下。
“袜子呢？”阮清渊凝神看着明在，小丫头气还没消，甩了头将他的话当耳旁风。
“不说话是么？今晚回偏苑睡觉去。”阮清渊沉声，仔细看着明在的侧脸，下一瞬——
“不要——”这哭腔说来就来，一张脸也是说垮就垮，阮清渊哭笑不得。
自打七年前在他床上睡了一晚，明在就认了床，赖在这张床上赖了七年，要是不让她睡，简直比不让她肇事还难。
“袜子呢？”阮清渊摊脱手掌，眸子里如同星光点点。
明在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细长的手，咽了咽口水，然后艰辛地扯过阮清渊的枕头，在枕套里掏出两只粉白粉白的小袜子。
阮清渊猛觉得一股子味道冲到头颅，偏生面前的女孩子笑得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