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被窝里的皇太孙.46

　　待胤承急遽赶往奉天殿，奉天殿外拱卫司的侍卫刀戟林立，远远见宫门处人影呼喝，火光四起，刘瑾站在殿外候着，胤承耳力极佳，隐约听到几个字眼：“湘王活捉……俱已伏诛……”

　　胤承刚要迈步进殿，刘瑾上前将其拦下，道：“陛下口谕，若殿下前来，先在殿外候着。”说着，他黑暗给胤承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莫要莽撞。

　　直等到后半夜，身上犹带着血腥味的陆庸从殿中出来，元朔帝也未曾叫胤承进殿。

　　陆庸见站着的胤承，想起今日在迎亲路上受得羞辱，他眼中暗芒一闪，道：“大宗师并非世俗人，招惹凡间事有违天道，天必谴之。听闻今夜大宗师已经连夜出城，这下可没人在您身边庇佑您了，殿下。”

　　胤承笑意温和，绵里藏针：“孤以事父事君之心待黎民黎民，就算没有师父庇佑，仍有万民祈福。”他说是御道上陆庸受黎民围攻之事。

　　陆庸冷笑道：“殿下现在确实在黎民中有口皆碑，不外，照旧听臣一句劝，小心收敛些，当心枕边人。”

　　胤承给满朝文武留下憨厚温和的形象太甚，陆庸只当胤承这次是在萧绥铁腕相帮下撞了狗屎运。他可不相信，李蘅芜那样心机手腕都不缺的女人费尽心思只为嫁给这样一个窝囊，她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个皇太孙妃——

　　那日秋宴，他被李勋的人支开了，厥后听闻那女人将国公夫人和湘王世子妃耍得团团转，还与兰阳郡主有说有笑，同坐而食，不知是否是燕王的人……

　　陆庸虽然不信是兰阳郡主误食那碗带毒的苏和汤，他只当是燕王匹俦也有些摩拳擦掌的心思，不想让女儿嫁给皇太孙而煞费苦心，甚至不惜让女儿毁容……

　　也对，待回到燕地，服下解药，等三两年后，再用个什么寻到神医帮郡主恢复容貌的名目将兰阳放出来，倒时侯也不延长兰阳嫁人。

　　陆庸这一番推测，这还要谢谢李勋把陆庸支开，如果秋宴当日陆庸在场，他绝对会发现其中的猫腻，可惜他听到的只是眼线的转述。

　　胤承稍一联想便明白他心中所想，他暗笑陆庸被萧绥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面上眉头紧皱，做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紧张之态，道：“你什么意思？”

　　陆庸意味深长道：“今日迎亲，我本该与殿下说的，奈何老谷主在场……”他舌尖自唇角一舔，眼神阴柔粘腻如毒蛇：“皇太孙妃的味道，甜得……与众差异。”

　　胤承明知他在信口雌黄，心中仍忍不住升起一股怒意，冷声道：“陆大人慎言。”

　　陆庸这些年第一次见任人搓圆捏瘪的皇太孙面露愠色，深感快慰，意味不明道：“口说无凭，殿下回去对自己的新娘子问询一番不就知道了？”

　　胤承反唇相讥：“相较于这空穴来风的听说，孤劝告陆大人体贴下后院，四夫人风骚之名，如今已名满郢都。”

　　陆庸脸色铁青。

　　秋宴他当着四夫人的面给李蘅芜送螃蟹一事本就欠思量，四夫人回家之后就没见过笑脸。而四夫人为当世才女，多有男子倾慕，其中便有她那愿意终生不娶，只愿与她毗邻而居的表哥。

　　表哥见四夫人郁郁寡欢，竟爬起他陆府的墙头，被拱卫司的侍卫就地捉住，一顿板子也就而已，只是此事传着传着便变了味，说是指挥使陆庸年事渐长，无力满足十三房夫人，惹地四夫人无奈之下只能夜会情郎……

　　至于会情郎做什么，各人都懂。

　　在胤承这讨不了好，多说无益，陆庸临行前，扭头对胤承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道：“殿下照旧小心些，相较于那些旁的工具，照旧思虑下，储君的位置，可还牢固？”

　　胤承不为所动。

　　置之死地尔后生，想来这随处顺遂的指挥使，永远不会明白。

　　因着胤承大婚之夜在奉天殿外等了一夜，元朔帝便叫刘瑾亲自送胤承回青木宫，一路无言。

　　待到青木宫前，胤承突然问道：“那茶，陛下还喝着？”

　　刘瑾垂着眼皮，敬重道：“指挥使见陛下喜欢，前些日子又进了一些，陛下日日茶杯不离手。”

　　胤承淡淡道：“甚好。”

　　他俯身作揖道：“多谢今日总管相送。”

　　刘瑾看着眼前的胤承，他容色俊朗无双，言行举止更是完美地挑不堕落处，可世人非神，又怎会真正做到尽善尽美？细细想来，这完美的风仪，只会让人觉得深深的恐惧。

　　谁又能想到，即是这不显山不露水，谁都轻视的懦弱皇太孙，能在这尽是龃龉的皇宫中，如鱼得水，连陆庸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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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孙大婚，陛下特命皇太孙这一个月不必上朝，三五日不上朝也就而已，连着一个月不上朝就太过了些，皇太孙才立了功又遭此看待，朝野蜚语又起，盛传皇太孙为陛下不喜，废储在即。

　　胤承如若不觉，按规则陪萧绥回门，李勋先是失妻丧女，后又因湘王谋逆，自知大事无望，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人也像漏了气的气球一般瘪了下去。

　　消瘦的魏国公倒依稀能看出当年的风范，见萧绥回来，也懒得再做哭哭啼啼之态，面无心情地迎客送客。

　　在萧绥临行时，李勋死死锢住萧绥的手，莫名来了一句:“我家芜娘子，幼时打破瓷瓶，右手腕被割了个两指宽的伤疤。她嫌伤口貌寝，哭闹不止，那玉镯本是我夫人给她挡伤疤的。”

　　他目光落在萧绥左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又移到正远远看着这边的胤承，低声道：“若殿下知道此事……”

　　萧绥闻言神色一动，道:“你想让妾求殿下保你性命?”

　　说到此，李勋麻木的面孔上终于流露出迫切之色：“你我父女一场——”

　　他想把她嫁给宁王再黑暗移花接木之时，可从未想过父女一场。

　　萧绥眼中有冷色一闪而逝，眉梢一蹙，双眼一垂，便做出盈盈欲垂泪的尴尬失意之色：“父亲怕是要失望了，殿下不知从那边听闻妾与陆庸有私，怒不行遏，连昨夜大婚，亦未曾在妾房中留宿。”

　　李勋蓦地一僵，颓然摆摆手，转身回府。

　　胤承见萧绥过来，极自然地拉住她的手，问：“怎么？”

　　她怔了怔，去看俩人相握的手指。

　　他手指骨节并不明白，只是白皙修长得很悦目，掌心干燥，暖意淡淡，隐隐约约的薄茧摩得她掌心有些痒。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本不喜欢和人做亲昵之态。

　　看他浅笑的双眼，眼中是她的倒影。

　　系统默默在心里吐槽：宿主这心情怎么跟二傻子一样？

　　它虽然不敢和萧绥说。

　　萧绥自己也没意识到，只是没有将自己的手强行抽出来。

　　外面有点冷，抽出来他又要开始絮絮叨叨，也是麻烦。

　　萧绥这样告诉自己。

　　“你的手怎么这样凉？”胤承皱起眉，握得更紧了。

　　萧绥下意识道：“女子属阴，咱们的内力又是阴寒一脉……”说了一半，她意识到这解释有点傻，便默不作声了。

　　胤承面上的笑意更深，拉起她另一只手，合握于掌心，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那便由为夫日日替娘子捂手。”

　　萧绥哼了哼，道：“油嘴滑舌。”

　　纵然这样说，她终究照旧，没有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