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世界边缘
漆黑的长枪、漆黑的骏马、漆黑的头盔与铁甲；如同那时候一样，马匹嘶鸣着扬起前蹄同时，黑骑士已经勒住缰绳，在道格身前停下。
骏马喷涌着浓重的鼻息，黑骑士一言不发。
额角渗出汗珠，脸色变得凝重，道格却没有退却。
他仰头直视着黑骑士，用力伸脱手：
“那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位碰巧路过的勾勒帝国士兵，现在看来，似乎是我搞错了——倘若我的无法逃脱是你造就的结果，那么我的离开也必将陪同着你的泛起；难道差池吗？‘钥匙’。”
“只是我另有疑问。”
指尖屈曲，手攥成爪，道格一字一顿，似乎要把文字咬碎般：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遮盖面容的黑头盔里面，是缄默沉静。
徐徐举起长枪，猛然突刺，与道格前伸的手臂错开瞬间，黑骑士再次戳穿了他的胸膛！
一如料想，唯独黑骑士的攻击不会发生痛楚。
然而这一次，道格无动于衷，只把迅速游走的电路流光看得真切——从与胸口接触的枪头骤然扩张，湛蓝的幽光沿着枪体一直蔓延到黑骑士手心、铠甲甚至战马，似乎包罗装备的黑骑士自己就是一个整体，一种由代码构建出来的、毫无漏洞的工具。
情况在瓦解。
那是瑶池上空的漆黑裂纹开始丝丝蔓延；整个空间就像再也无法蒙受重压的玻璃，由内部开始，被裂纹划分成巨细差异的碎块，最终分崩离析……
当云雾、瑶池甚至智慧巨人瓦解成的石块都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那一刻，黑骑士也无法幸免，被一并蚕食着侵吞——终究在面容尚能辨清时，头盔破裂。
借着残存的光，徒然收缩的瞳孔里，道格看到了他自己的使魔、堕落精灵艾斯兰的模样。
“为什么……”
尚且没有问出口须臾，碎片纷飞，道格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静谧里。
黑黑暗，微弱的光线围绕着他，从四周亮起。
才反映过来，道格迫不及待审察自己身处情况：
理论上，我现在已到达“制作团队博览馆”，一个最接近“愿望”这款游戏外真实世界的地方，接下来只要到达紧急出口……
可惜，他愣住了。
与想象中的“博览馆”迥然差异，他所在的地方并没有设计图纸、看法模型和游戏舆图展示，甚至是玻璃展柜和博览架台——他虽然从网络视频上、其他玩家攻略里了解过有关“制作人员博览馆”的信息。
这里只有巨大得吓人的冰块。
分铺在两边，破百上千米的巨型冰块里，道格只看到有如琥珀中的蚊虫般被禁锢着的各式各样怪物！
或虫子，或异兽，或长相奇异的人，它们无不身长百米、面目狰狞。
与蚊虫最大差异在于单单那种庞大的姿态已经触目惊心，况且它们无不张牙舞爪，试图挣脱开束缚般保持着扭动身体的样子，加上尖锐的毛刺和陌生的肢体，更令它们恍如最恐怖的噩梦般渗人。
这是一个形似某个洞窟的奇怪空间。
光线从冰块中发出，却照不亮洞窟深处。
冷汗淌下脸颊，呼吸也变得紊乱；惊慌失措间，道格赶忙打开系统光屏，同时警惕着两边怪物随时会活过来般令视线游离着不停退却……
“啊！”
猝不及防，脊梁磕到硬物传来的异感与冰凉把他吓了一大跳——瘫软在地上，以双手拼命划动地面不停远离，他才发现这同样是一块禁锢着怪物的巨大冰块。
他所在的地方似乎即是洞窟尽头。
“失态……太失态了！”
给自己大腿捶了一拳，趔趔趄趄中，道格强行支起身子，竭尽全力不去看那些诡异得奇怪的工具，瞪大眼睛，只使目光集中在系统光屏上：
我可没有听说过“愿望”里另有这种地方存在，没有名称的话也难以找准设定……是隐藏的地方吗？毫无疑问是隐藏地带，就像“制作团队博览馆”一样，还没被玩家摸索出来的地方……
欸！竟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这样子我到现在做出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抬眼看着前方唯一前途的昏黑，以不满抑制恐惧，道格撇了撇嘴：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从这里出去。”
心念意动瞬息间，气浪被拨开、被染红，一圈圈往外旷达。
“真实之翼”展开成轮廓明白的光翼顷刻，如同一道贯日长虹，拉扯出一束明白的红色射线，遮盖成黑黑暗的一点红光，道格已经一头栽进洞窟那似乎渺无边际的深处……
“呵呵呵~”
然而，才一会儿，熟悉的尖笑声响起，比起在瑶池地带越发清晰、越发难听逆耳、也越发剧烈，缭绕成漆黑通道中不停于耳的痛楚，随着速度加速而变得锐利，终究硬生生逼停道格，宛如当头一棒般把他打落！
霎时红光消失，道格落在地上拖拽出一连串沉闷响声，最终撞在某冰块上才停止了转动势头……
尖笑声也适时停歇。
“呃……啊！”
不知过了多久，呻吟中胡乱挥手，从眼角余光的朦胧处抓住冰块，令严寒带来清晰，道格好歹翻了个身。
趴在地上，突然有所察觉而抬头——这块冰困住的是一只巨大的人形怪物。
纵然是“人形”也只局限于能说出它身上类似于人的肢体，例如长了八只五指手，手上、身上乱七八糟地部署开形似人眼的眼球，后脑勺长有毛发，能辨认出腰腿；除此以外即是类似钢镞一节节连成的尾巴那种奇怪工具。
“简直就像上帝为了开玩笑而胡乱把肢体拼凑到一起般令人作呕……”
吐了一口唾沫，道格颤颤巍巍地扶着冰块站起来：
但那个声音到底……等等，那不是证明其时的裂纹确实是空间裂缝？这个空间甚至渗透出另一边的世界——如果说被设置成“表里世界”的模式，那这里应该就是“制作团队博览馆”才对！
站起身，注视着微光中反照出自己形象的冰块，道格逐渐睁大眼眶。
伸脱手，以掌心抵着冰块外面，他确实看到了冰块里悬浮着的、零星无法发光的水泡……
摩挲着冰面滑下“瑶池”应该所在的高度，凭空一舀，随后朝水泡的偏向抛出：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其时我试探裂缝的位置，也是声音第一次响起的位置，如果空间相连着的话……
肉眼可见，以水泡为原点，冰块开始蔓延丝丝漏洞。
猛然抬头，人形怪物的无数个眼睛正在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