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就走了?”范昀微醺道,“蜀王府美人这么多,我都还没看过来。不行不行——今年的月光白没了,我还得向他讨个此外茶!”说着就要往回走。
“兄长!”范冬娥小小惊呼一声,低声解释道,“郡主像是犯了旧疾,王爷想必正在看顾,你这时候不要去打扰他。”
“诶——自家……”后面半句被范冬娥瞪了回去,范昀只好囫囵已往,“他这也是三生有幸,遇上我这么个讲情义的兄弟。”
范冬娥踩上马车刚摆好的梯子。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莞尔一笑。
“小姐笑什么?”为范冬娥撩车帘的侍女愣愣看着她。
“没什么。”嘴角不经意上扬的弧度一收,范冬娥端坐。
“她这叫思——”范昀时刻收不住嘴,被狠狠剜了一眼之后立即改口道,“——思家念归了。好好伺候小姐啊你倒是,哪儿来那么多空话!”
……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许仙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哟,挺漂亮一双眼珠子。看着能卖不少钱。”就知道许旭州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以很是鉴的反噬之力,我基础不知道视力什么时候才气恢复。你让我这个样子出府吗?”许仙仙微怒道。
“这又怎么了?你没见过城里的残废啊,人家勤快着呢!坑蒙诱骗样样精通,都是能人!”许旭州挖苦道,“你一瞎子又怎么了,还能当算命先生给人把把运势呢。你不行?这天下穷苦人多了,那人家怎么过来的啊!”
“我——”许仙仙突然语塞,眼前突然泛起那个跪在瓢泼大雨中痛哭的少年和手持玄铁重剑的杀神,血衣和明朗的笑容重叠在一起,残暴的火离之息似乎还在灵宫内肆意冲撞。许仙仙不禁自问一句:“怎么过来的啊。”
“我知道你知道,而且你甚至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许仙仙蹙眉道,“你姓许,我也姓许。”
许旭州一时语塞,脸色微变道:“哪有小子不随着老子姓的?老子姓许,你可不就也姓许。”
“绿浮,工具都收拾好了?”许旭州突然拔高声音道。
“收拾好了。郡主院子里几个丫头使得不错,不如一同带着?”绿浮看着许仙仙苍白的小脸,马上心疼不已。
“不必了,此次郡主是犯了旧疾。别苑里清净,又都是从小照顾她嬷嬷丫头,奶娘也在那边。”许旭州道,“你要是觉得——”
“王爷心里有数,不必向奴婢解释。”绿浮递上一个小黑袋子,慢慢退下。
许旭州看着绿浮离去的身影,皱了皱眉道:“这储物袋装不了几多工具,但也不是平凡人家能用的。你好生收着,里面都是你的工具。”
言下之意,没有此外工具。
“都在,我以前的工具呢?”许仙仙先前只向他讨要了小黑铃,可其他随身的工具却都还在他那里。
“在一块儿。这两把刀太过显眼,在城里你就照旧放在储物袋里。只消一道神念就可设禁制。”
许仙仙“哦”了一声,然后摊开手心。
“什么?”许旭州看着许仙仙伸过来的手,不禁讥笑道,“行行行——看你这穷酸样,这一贯钱你拿着。”
“一贯钱……能买什么?”即将头一回进城的许仙仙问道。
“呃……挺多工具的。”许旭州怀疑了一下自己的决定,迟疑道。
“那我住哪儿?”许仙仙又问。
“就算没有屋子,城里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也不少。”好比城南的破庙。
“放心,”许旭州给她吃了最后一味放心丸,“我会派暗卫在黑暗掩护你,只是……若非危及性命,他们不会脱手。”
灵修路漫且艰,要说许仙仙未来会遇到的险境,只会多不会少。许仙仙智慧不假,却照旧见得太少,太过单纯。
“我知道你从没有去过那样的市井陋巷,你或许会遇到许多从前难以想象的事情。”许旭州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没你想的那么好,也没你想的那么糟。”
“但那就是卞霞长大的地方。”许仙仙认真道,“卞霞能好好在世,我也能。”
“易形境……”许旭州想了想照旧开口道,“——重在肖似,你若是善于视察,在市井中生活对你修习幻术大有裨益。”
“另有什么话要说?”许旭州看她心情像是在纠结什么。
“要是我,我也选范小姐。”许仙仙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许旭州怀疑自己听错了。
“香囊。”许仙仙笑着说。
明知道许仙仙看不见,许旭州照旧恼怒地把那露出一条珠宝流苏的玉镂雕桃形莲花纹香囊往回一塞。
应该……没让别人看见吧,许旭州蹙眉。
……
换了一身普通的素净衣裳,刚到益州城,许仙仙其实照旧兴奋的。
其实眼睛的情况比她想的要好些,左眼虽然照旧一片漆黑,右眼却能模模糊糊看清工具了。
天已经黑了,可益州城却富贵依旧。数千盏灯火照耀,亮如白昼。街上人来人往,特别热闹。高楼上,妖娆美丽的女子挥着红袖招揽客人,客人们也如潮水般涌来,歌舞欢笑声不停于耳。
许仙仙见过的同龄女孩不多,照着岑永乐的样子把自己脸捏圆了点,又按着于棠的模样给自己弄了个细细的眉毛。最后七拼八凑的,镜子里就是一副与原来模样相去甚远却很讨喜欢的面孔。
白昼在城里溜达了小半圈的许仙仙终于饿了,她找了家看上去并不打眼的铺子,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小女人要吃点什么?”老板娘眉眼笑得弯弯的,看起来很热情。
许仙仙其实对吃的也不怎么考究,要是能自己弄来吃,她啃生竹笋都没问题。虽说两面和三刀都是好辅佐,但刚帮他们疗了伤。许仙仙还在愧疚之中,不敢麻烦他们。
“红油抄手……”
“八文。”早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店里人少。老板娘也不急,就笑吟吟看着她。
一贯钱有一千文,她总要留个泰半做计划。四百文用来用饭,那就是五十碗红油抄手。那清汤的比红油抄手少油,总该自制些。
“清汤抄手……”
“七文。”
五十七碗还余一文,许仙仙快速心算。吃面皮的话比抄手少个馅儿,还能再自制些。
“牛肉……不,清汤的面。”
“红汤清汤的面条一律七文,不外番茄鸡蛋面是六文。”老板娘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反倒是觉得这小女人颇为有趣。
六十六碗余四文,许仙仙斟酌着。
“素面……”
“五文。”
八十碗,差池差池——早上和中午还可以吃此外,但差不多也就能吃一个月。
“好,就素面。”许仙仙终于下定决心。
没一会儿,热腾腾的面就端了上来。老板娘热情,却也不会像话本子上那些从大侠退隐民间的客栈老板一样,说什么“五湖四海皆朋友,这顿我请客”。五文钱,许仙仙精打细算地花,她也认认真真地赚。
只是把撒满葱花的素面搅和开之后,几片菜叶子底下埋了两片卤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