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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第一二四章 投入重注

大秦钜子 暗夜拾荒 2437 2019-04-25 17:00:00

  慢悠悠踱回水畔,田啬夫囿正与憨夫相谈甚欢,看到李恪过来,狭促笑道:“恪君可是寻见自家田地了?”

  李恪无奈地耸了耸肩:“啬夫勿需调笑,我媪身子不健,前些日子才下得病榻,为人子者,紧张一些也是正理。”

  “行孝可是放之天下皆准的善行,我又如何会调笑。”田啬夫囿摆了摆手,“恪君,刚刚我与憨良人深谈,忽觉此事以乡仓出资并不妥当。”

  “不妥当?”李恪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转头功夫,这田啬夫囿怎么就变卦了。他急急相问,“啬夫,到底那边不妥当?”

  “恪君误会了,我非是说以乡仓出资不妥,而是……由我决断,以乡仓出资不妥。”

  “何解?”李恪觉得自己被绕糊涂了。

  田啬夫囿沉吟半晌,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力求词能达意:“恪君,獏行之事利民甚矣,靡费亦甚矣。为推广计,你否了墨家之资乃是老成之举,可你有否想过,一乡之资可负几轮?一乡之地又需要几轮?”

  李恪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田啬夫囿思路的要害,含糊说道:“啬夫之意……”

  “若恪君只想在苦酒里中建起獏行,墨家之资足以,若恪君想在句注乡中建起水车,乡仓之资堪堪可为。然苦酒里偏僻,句注乡偏僻,如此神物又该如何叫郡县得见?五年,十年,亦或更久?”

  “水车一旦建成,那郡县官长自然能听得见,啬夫是否多虑了?”

  田啬夫囿大摇其头:“恪君以为,这世上有几多仕宦真正在意农事?有墨家之名,荷华之媒,县府也不外命我来就近探查,你可曾见得县令县佐亲来苦酒?”

  “农具改良于官途有利……”

  “大秦天下法吏当道,区区农事岂能于官途有利!”

  “里典和旧田典……”

  “里中少吏如何能与官员相较!”田啬夫囿厉声打断,“在大秦,出生学室有利于官途,善掌律令有利于官途,牧民得法有利于官途,用兵如神有利于官途。除此之外,工农之道、行商之策、礼法之辩、文华之盛,皆微末伎俩,可以称师称子,豪霸一方,却于官途半点无用!”

  一番剖白,李恪愣在就地。

  “法家务虚……不务实?”

  “此乃正解!”田啬夫囿拊掌而笑。

  李恪却笑不出来,他皱着眉,苦着脸:“啬夫,如您所言,即是我等让郡县两级主导此事,其不得利,如何会掺和进来?”

  “此事不需要恪君费心。”田啬夫囿大手一挥,笑得阴险,“我在士林尚有几分薄面,事关农学之事,求份明令不是难事。倒时物料出于乡仓,账目皆在我手,待他们知晓了水车靡费,此事早就木已成舟。他们若不大加推广,该如何辩说官仓的亏空,难不成……自掏腰包吗?”

  李恪听得目瞪口呆,结巴着问:“啬夫的意思是……骗?”

  田啬夫囿沉沉叹气,轻声说道:“为民争利,何惧毁誉,恪君不必担忧,此事自有我一力承当。”

  “啬夫,我非此意……”

  “这却是我的意思。”田啬夫囿打断李恪的话,“你心思机敏,年岁又轻,声名于你大有用处,不应拿来冒险行事。保得声名多为民事,这才是你当做之事。”

  “谨……受教。”

  “便如此吧。治水已观,定计已成,接下来,我等便各自筹备,两月之后再行聚首。”

  “我等皆遵凡子之命!”

  李恪三人,恳切下拜。

  ……

  田啬夫囿走了。他与李恪定了两月之约,只待回到乡治,便要为那场惊天骗局奋力。

  憨夫和辛凌带着辛府诸位墨者也走了。憨夫带着他那位老师的邀请行遍雁门,约下百工精匠七十六人,只等着大事抵定,将他们一个个接来苦酒,共襄盛举。

  转眼之间,整个里中与水车相关的就只剩下李恪一人。

  他送别诸人,之后便茫茫然站在闾门,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去做。

  照理说,他该回去把脑子当中那些用于测绘的工具画出来,只等到憨夫他们带着精匠回来,便按部就班地开始制作,先田啬夫囿一步,将测绘地形和制作水文沙盘之事启动。

  可是水车之事越闹越大。若说最先不外是李恪为求自保,主动出击的举动,如今却牵扯到田啬夫囿的士林声名,稍有不慎,便会让这个一心为民的好人陷到万劫不复的田地……

  这让李恪惊骇起来。

  原先准备的测绘工具足够吗?制作出来的水文沙盘精准吗?水车真能立起来吗?又能够一次乐成吗?

  千头万绪,纷骚动扰,李恪想要梳理心绪,却发现心绪基础就静不下来,事倍功半,徒劳无功!

  “恪君是将田啬夫送走了吗?”身后阴测测冒出里典服的声音。

  李恪骤然惊觉,赶忙转身作揖:“见过里典。”

  里典绝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恪君,近些日子你我二人多有疏远,可是已将我视作外人?”

  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做过内人!

  李恪心里不屑,脸上却坐卧不宁:“里典,小子不敢!”

  “无妨,无妨。你最近与辛府两位少孙亲近,行事诡秘,若不是将我视作外人,为何要瞒?”

  “哪里有瞒……”李恪的脑子转得飞快,避重就轻说道,“不外是我设计的园竞二位朱紫欢心,便又为我接了趟活,为辛家受田设计些浇灌机巧而已。”

  里典服故作惊讶道:“你等请了田啬夫过来,又急急去了田亩,即是为了此事?”

  “田啬夫可不是以少吏之身来的,他乃农学大师,人称凡子,我画了图板,辛家之人似懂非懂,又恰好与凡子有旧,便请了他来旁听,判定机巧可用与否。”

  “真的?”

  李恪答得心安理得:“此事千真万确,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里典服呵呵一笑,意有所指:“不知恪君又有了何等惊天设计,竟于浇灌有益,只是不知,其比之兽犼如何?”

  还真是人心不足,水车这种级此外项目,里典服也想掺一脚吗?

  李恪把自己的恻隐藏得极深,故作夸张,实问实答:“里典,辛家不是有钱嘛,我为他们设计了一架取水机关,高十丈,重数十万斤,成则可昼夜取水,远非人力可比!”

  “高几多?”里典服瞪大眼睛,失声惊问。

  “高十丈!”

  “重几多?”

  “重数十万斤!”

  “如此……如此机巧,田啬夫如何说?”

  “还能如何说?”李恪哀叹一声,垂下肩膀,“没见他走了嘛……辛府二位已经追他去了,也不知现在赶没遇上。”

  里典服干笑两声,上前拍了拍李恪的肩膀:“恪君,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那个……再接再励便好。往后若有可用之机巧,莫忘了另有我在。”

  “小子谢过里典美意。”

  插科讥笑有利于排解压力,支棱走里典服,李恪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这让他不由怀疑,之前种种烦扰都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的缘故。

  劳逸结合嘛……

  看来水车之事得暂且放放,他得找些此外事情换换脑子,如此才气集中精力,筹备正事。

  可是干什么好呢?

  要否则去一趟句注军市,给家里置办几个臣妾回来?

  

暗夜拾荒

PS.法家务虚仅是我一家之言。   从生长来说,秦国所遵从的法家经历了从卫鞅的古法家到韩非的新法家的厘革。   古法尚法,以规则治民,不行逾矩,有天子犯罪与庶民同罪的高尚理想。新法综合了卫鞅的法,申不害的术,慎到的势,重在以律法划定社会的基础规则,更看重阶级和利益的划分。   临时岂论我这种看法准确与否,但在我看来,法家一不强国,二不富民,它只是一种技术手段,看重整合而不是生长。   许多人说秦国因尚法而强,我却觉得秦国是通过重用法家,到达了对社会资源的充实利用。假定七雄并立,皆有一百的实力,六国只发挥出十到五十,秦国能发挥出八十,他自然就成了最强的。韩非在卫鞅的基础上解决了利益划分上的冲突,让各阶层都取到了实利,这才是新法家取代古法家的根由。   再说句题外话吧,我心里对四大显学的划分,道家重唯心,墨家重唯物,其基础都在认知;法家重规则,儒家重礼法,其基础都在利用。二者相辅相成,缺一都有缺陷。   可是因为学派在社会认识论上的冲突,墨家和法家能够相得益彰,和儒家却是死敌,这种提法不是我的原创,我只是拿来主义,题外话与文无关,特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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