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历史

大秦钜子

第六十五章 上卿蒙毅

大秦钜子 暗夜拾荒 2865 2019-03-27 09:00:00

  【汜府】。

  精米清点完毕后,李恪和小穗儿便被带到眼前这座位于闾左的屋宅。

  李恪也由此得知,看起来很有实干家精神的田啬夫囿与田典余同姓同宗,一家所出。

  这个发现让李恪大为紧张。

  之前倒是疏忽了,田啬夫囿正是田典余的上级,说不定也是他的后台之一。

  这样一来,他这次算是羊入虎口?

  李恪心中思绪万千,皱着眉,一言不发地随着众人迈步进入氾府。

  眼前是一座三宅的大院,这说明主人只有簪枭的爵位,论爵位,比田典余还低了一级。

  院落之间相互买通,有条平整土道从大门处直趋向唯一正宅。

  土道两侧皆是开垦的田亩,一垄垄一片片,或大或小,有的空置,有的则栽种着不知名的草秧树苗。

  这副景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那华服男子停下来,指着近处一小片白菜似的蔬菜问道:“啬夫囿,此为何物?”

  田啬夫囿站定作揖,朗声回覆:“秉上卿,此物名为菘,乃是旧齐地盛产的鲜蔬。菘菜鲜美,入冬不枯,更便于伺弄贮藏,是极好的冬日鲜蔬。下吏在书中得见,便叫过往商贾带了些许试种,一旦琢磨出培育之法,便要教乡里们种植。”

  华服男子颔首赞许,又指向院墙边一大片枯槁:“此又何物?”

  “南方谷产,名为稻。稻米较麦米软糯,谷粒丰满,奈何下吏试种两年,皆活不到秋熟,只因未能规整出原由,这才将枯槁留在田中,以备时时观瞧。”

  华服男子兴趣大涨,信手一挥道:“此处莫非皆是你试种的苗木瓜果?”

  田啬夫囿如数家珍般回覆:“果有越地之桔、楚地藤桃,豆有西域蚕豆,瓜有胡瓜,谷有稻、粱,菜有菘、芥。此各地之瓜果豆蔬,雁门郡皆未曾有。只可惜北地苦寒,水土不平,能得活者少之又少。”

  “啬夫有心了。”华府男子长叹一声,第一次躬身作揖。

  “下吏不敢!”

  眼前这个汜家的田啬夫,和另一个汜家的田官完全纷歧样啊……

  李恪如今唯一的生路就是这个华服男子,哪敢让田啬夫囿一人专美,只能硬着头皮插话。

  “啬夫,我听闻稻禾在生长历程需要大量的水,秧苗险些要泡在水中才气长大。以雁门的条件,此物并不适合交给乡里们种植,您照旧早日放弃得好。”

  “哦?恪亦知稻?”田啬夫囿对李恪话里的敌意犹若不觉,只是好奇问道,“你说稻禾要泡在水中长大,莫非需栽在溪涧当中?”

  “不是……”李恪这时不能示弱,只能努力回忆后世电视里看到的水稻田,比划着说,“溪涧水势湍急,秧苗站不住。稻禾应该栽进水田,那种田水位极高,约莫……半尺至一尺之间。”

  “水田……”田啬夫囿陷入沉思。

  华服男子看得喜不自胜,抚须说道:“二人皆农学俊杰,此事容后再议,我等照旧将今日之事先说清楚。”

  说完,他当先开步,直趋向正堂大内,众人亦不敢久留,赶忙垂手追随在后。

  一入大内,华服男子见义勇为跪坐到主位。

  田啬夫囿陪在左首,正襟危坐,嘴里还念叨着水田的事。

  仓佐诚、仓吏冬依次向下,入座后就取出算筹,开始盘算四石八斗米能折酿成几多粟米。

  右席虽空置,李恪和小穗儿却轮不着坐,只能并肩站在堂下。

  小穗儿低着头继续抽噎,李恪腾出空来,这才好奇张望起华服男子的样貌。

  年三十二三,面如冠玉,相貌堂堂。

  他有一张国字方脸,五官很有特色,细长却不显得刻薄,李恪推测是因为边角圆润的原因。他蓄了长髯,飘飘然垂胸而荡,自然生出一种坦荡的气度。

  此入衣着也与李恪平日见到的官民差异。

  由上至下,头戴高山冠,身着暗绿深衣,腰间银色束带,有坠玉、印绶、仪剑左右分列,张挂在旁,显得神采奕奕,风雅卓绝。

  李恪心里暗想,这或许就是鼎鼎有名的蒙毅……

  华服男子并没有让李恪多猜,一伺坐定,便作了自我介绍。

  “我名为毅,官拜大秦郎中令。此次奉陛下之令巡视雁门,至句注里驻留。”

  蒙毅话锋一停,李恪和小穗儿齐齐躬身,深揖到底:“苦酒户人黔首恪、黔首穗见过上卿。”

  蒙毅轻轻颔首,朗声问道:“堂下稚童,我且问你,你刚刚所诉之事,可真?”

  小穗儿啪一下跪倒在地,泣声回覆:“秉上卿,句句是真!”

  蒙毅淡淡笑了两声,玩味说道:“如此说来,后稷……也是真?”

  他显然是不信的,只是小穗儿如今箭在弦上,早就改不了口。

  “是真!”

  这让蒙毅看起来更开心了,五官舒展,面向李恪:“你叫恪?”

  李恪站直身子,又一次深揖:“秉上卿,小子名恪。”

  “小男子恪,可愿为证?”

  李恪的嘴角抽了抽,咬牙回应:“小穗儿说的基本全是实情。至于后稷显灵,小子没看到,不外阿弟为人实诚,从不说谎,我信他,也愿为证!”

  “倒称得上兄弟情深。”

  蒙毅意味深长地赞了一句,终于肯放过二人,把目标转向田啬夫囿:“啬夫囿,雁门郡雹灾过境,你治下却出了个大丰的苦酒里。身为田官,你可知晓此事?”

  室内阴寒瘆人,可在蒙毅目光之下,田啬夫囿却如同身处三伏,汗如浆下。

  他顾不得擦汗,话音未落便离席作揖:“秉上卿,此事下吏知晓。”

  “可为真?”

  “千真万确!”

  蒙毅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声阴沉,与询问李恪二人时全纷歧样。

  “我观你院内菜田时,便当你是个善治躬亲的能吏,如今看来果真没错。啬夫,这少吏之位……想来是委屈你的。”

  田啬夫囿扑通跪了。他双膝顿地,满身紧合,唯腰杆挺得笔直。

  “秉上卿,句注八里田仓琐事,皆我与仓啬夫互为主从。苦酒里既为我治下,此事自然与我脱不得关连。然苦酒里租令未经我手,一应事务皆是田典余越级而报,直达县府。我收到租令是在初八夜里,初九苦酒里便已颁布。租令亦是秦律,既已公之于众,下吏只有听之任之,不敢擅动。此事……望上卿明鉴!”

  “越级?”蒙毅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可知欺瞒何罪?”

  “下吏所言,句句为实,县令可证!”

  “区区田典就敢越级调动租赋,有趣……”

  话题正酣,仓佐诚突然插话进来。

  “上卿,主君,恪君所纳的粟米算出来了!”

  田啬夫囿急急问道:“折变几多!”

  “恪君共纳米及御米四石八斗,经其应允,皆以米计折变。官价粟一石折对米四斗八分,则共折粟十石。又有增额三成,故总计一十三石!”

  ……

  核签画押,精米入库,李恪和小穗儿走出闾门,随着人流连夜回里。

  闷着声走了半个多时辰,眼见四下再也无人关注,李恪这才咬牙切齿把小穗儿揪了过来。

  小穗儿大叫小叫地求饶:“大兄饶命!”

  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李恪心里越发来气,恨声问道:“老实交接!家中谁是你的同谋?媪,照旧展叔!”

  “大兄明鉴,此事严姨与展叔都不知情。”

  “这么说是你自作主张?”

  “也不算……”小穗儿啜啜喏喏半天,小声回覆,“这事媪是知道的,我在坟前与她说了,即是肩上的伤也是在那儿弄的。火堆不大,媪既然没有将火吹熄,我便当她是同意了。”

  “你媪……”

  李恪一时无言。

  他险些能复刻出那时的画面。

  在一座无碑孤坟前,有个瘦小的孩子用利器破皮剜肉,又强忍着疼痛把烧红的铁生生烙在伤口上,看着皮肉慢慢焦黑,血沫成痂……

  那该要多大的毅力?

  小穗儿本不需要受这种苦的,他只是想为李恪分管,给那些米合理的解释,藏下碾米机,藏下舂米历程中,家里的种种异相……

  “何苦呢?”

  “哪里有苦!”小穗儿笑嘻嘻拍在自己的伤口位置,呲着牙强笑,“用镰剜肉的时候稍微痛些,不外厥后焦了,就没那么痛了。”

  李恪觉得眼圈发酸,便放开小穗儿,扭过头重新推车。

  “既然你有林姨许可,此事便不算擅作主张。不外……算了,我们回家”

  “大兄,我看你欲言又止,难道我计不妙?”

  “小小稚童,以后别学人算计人心!”

  “噫!你只说我计妙否?”

  “闭嘴,看路!都快撞上了!”

暗夜拾荒

PS.藤桃=猕猴桃,胡瓜=黄瓜,菘=白菜,芥=芥蓝。   秦朝三品以上法定绿衣银绶,此外冠冕很有特色,文官高山冠(齐王冠),武官着武冠(赵王冠),法官则是法冠(楚王冠),是始天子夸功的一种方式。一上朝,堂下呼啦啦一群齐王、赵王、楚王,想想就很带感……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转动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