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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第五十八章 公审大会

大秦钜子 暗夜拾荒 2410 2019-03-23 17:00:00

  九月十一,颁令以后的第二天,也是纳租开始的第一天。

  闾巷上已经有乡里结伴,推着装满粟米粮包的板车东出闾门,去往七十里外的句注乡治缴纳田租。

  李恪一家却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

  虽说刍槀早就置备齐整,可以先一步装车运送,可墨者们见不得人,院外又随处都是神出鬼没的影子,最终照旧影响了墨者们的碾米机制作进度。

  李恪思前想后,决定静观其变,老老实实,蒙头做小。

  可惜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一大清早,监门厉敲开李恪家的院门,面色离奇地通知李恪,要他代表全家去一趟里典家宅,还说是里典服的召唤。

  李恪只得一头雾水地随着监门厉出了门。

  在路上,李恪忍不住好奇问道:“监门,里典到底有何事相召?莫非不能对我透露一二?”

  监门厉的体现与往日大相径庭,嘴唇蠕动,欲言又止,一双环眼滴溜溜转,脸色涨得青紫。

  他说:“上典原来叫妨君来唤你,妨君不愿,就叫了我来,至于到底何事……我不愿说。”

  “不愿说?”李恪的眉角跳了跳,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都说宴无好宴,里典服虽然没有请李恪用饭的计划,但这种要害时刻的召唤果真也不是什么好事。

  进到宅院,李恪并没有如往常般被带到私宅,而是被带去了二进的官舍,大内正堂人头耸动,仔细一看,全是里中穷苦人家的代表。

  “上官入内,拜!”门外一声召唤,屋里的人齐刷刷拱手拜倒。

  李恪对这种局面毫无准备,杵在那里蜡烛似地发呆,一下就成了木秀于林的那只鹤。

  里典服和田典余左右追随,拥簇着一个面色阴冷的清瘦男人踏步进来。

  那人深衣,高冠,年纪看着二十七八,狭长眼鹰钩鼻,嘴唇刀削似的窄薄,下颌上垂着三绺长须。

  他走到李恪面前停下,由上至下,皱着眉头审察这个胆大包天,见官不跪的黔首。

  里典服在后面使着眼色厉声呵叱:“小子,迎候上官不知拜谒,你的礼数呢!”

  田典余笑着出来打圆场:“充君,此子名恪,乃是里中英俊,年少聪颖。只是没见过头市面,以至于失了礼节,充君可千万莫要怪罪。”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转头对田典余说:“余君似乎甚是看重这少年啊!”

  “君子有爱才之心,我只是不忍充君苛责而已。”

  “既如此……里典服,叫乡里们收了这诸多礼节,我们好早些开始。眼下岁末,公务繁忙,我还要连夜赶回县里去。”

  “唯!”里典服躬身长揖。

  ……

  这是一场庭审,来人是县里的令史,名充,乃是应了里典服的邀请,在乡里代表的见证下,对前几日妄议和盗粮的罪行进行审判。

  里典服显然是担忧里中会因为租令之事杂乱起来,提早一步做了杀鸡儆猴的计划。

  庭审进行得很顺利,人脏俱在,证据确凿,犯事的乡里被关了几天,一个个神色憔悴,对自己的罪行招供不讳。

  先是犯了“妄议”的士伍逑,被判黥面,罚为城旦,先行县狱关押,待上报后再决定是发往长城照旧发往骊山。

  然后是四个盗粮的乡里,他们的案情大同小异,只有细节差异。

  其中两人未遂,又兼认罪态度良好,依巡夜之人口述被定性自出,罚訾二甲,罚金由里典服主动垫付,算是当庭释放。

  一人盗了不足四斗粟,价值五十余钱,被发现后又想逃跑,被罚黥面,赀徭三旬,总算没丢了自由身。

  最后一人判得最重,虽然也是未遂,但因为拒捕,还打伤了一个巡夜的隶臣,最后被定性为偷盗和贼伤人,黥面,斩左趾,罚为城旦,要和逑一块儿去县狱暂住……

  五场庭审在短短一个半时辰内判定,喜者喜之,哀者哀之。

  令史充一边手书案卷,一边唤来狱掾把需要后续处置的人犯上枷带走,也不留什么话,爽性利索就出了官舍。

  正堂之内,只剩下肃穆跪坐的里典服和田典余,另有一群哭泣、哆嗦的黔首们。

  里典服施施然坐上主座,沉声训话:“我知道,租令一下有人心思动摇,想从别家取些粟米来渡过难关,而容易有这想法的人家,今日皆有代表在此了。”

  人群哗啦啦跪倒一片,哭的再不敢哭,抖的再不敢抖,李恪又成了那只尴尬的鹤……

  看着他想跪又不想跪的心情,在一旁撑局面的监门厉和里吏妨差点笑作声来。

  里典服恶狠狠瞪了李恪一眼,调整心情继续训话:“大秦考究捉贼拿赃,我自然不会诬你等的清白。不外……本吏丑话先说,垫付罚资只此一回,今日之后再有此等事情发生,莫怪我翻脸无情,你等可知晓了吗?”

  “唯……”

  人群散去,李恪郁闷地往外走,还未出门,就被田典余唤到一旁。

  “恪君,久站疲惫吧?”他笑着说。

  “小子谢过田典体贴。”李恪作揖答谢一声,“穷苦身世没那么精贵,只是平白被训了一顿,心中有些郁闷而已。”

  田典余哈哈大笑两声,说道:“里典非要请县中令史做这一场,我拗不外,就帮他联系了一番。在我看来,里中既然不稳,这一场确有须要,但却没须要叫你。恪君胸有锦绣,总归拿得出措施,哪需要担忧你会违律嘛!”

  李恪苦笑:“这次还真没措施可想了。不外我媪家教森严,她已经说了,就是罚隶也不得损了家中清白名声,我正为此一筹莫展呢。”

  “纳租之期另有数日,慢慢想吧。”田典余温言劝慰道,“实在想不出措施,这里中也有的是识人之辈……愿意为你分管。”

  李恪这会儿也只能冒充听不懂,立即下拜:“虽说只是慰藉之语,但小子再谢田典的体贴。”

  田典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得恰似不以为意:“不必谢。近日事忙,我也未便在此久留,告辞。”

  “送田典!”

  田典余和李恪一先一后迈步出院,屋子里,只剩下里典服三人凭窗而立。

  “上典,恪这孩子我看着长大,心性坚韧,志气高绝,您这么把他架在火上炙烤,他会离心的。”里吏妨低声说道。

  里典服面无心情:“此事勿需再说,我等的当务之急乃是恭迎天使,汜家在楼烦县一言九鼎,可助我良多。至于恪君……丈夫行事不拘小节,该舍当舍,更况且田典惜他人才,不会太过为难他的。”

  里吏妨脸上苦意更浓:“上典,恪如何会对田典余摇尾乞怜……”

  “他也从未将我视作主君!”里典服冷笑一声,说,“妨君,我对你推心置腹,此次……你可决不要背弃我啊!”

  “下吏……唯。”

  “至于你和厉君整夜守在恪君院外的事……”

  里吏妨斩钉截铁地打断了里典服的话头:“上典,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里典服脸上青白转变,最终照旧化成欣赏的笑意。

  他看着里吏妨,轻声慢语:“你自去做,田典那里有我解释,里中不平,增强巡查……应该的。”

  “谢上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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