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客满

　　“实在欠美意思，客官，本店客满了---得委屈您去别处了——”

　　连续找了三家客栈，仍是客满。自从一个多月前孤沙城贴出通告，和纱郡主将在十五月圆时交锋招亲，城里客栈便求过于供。明日即是十五月圆时，近日随处可见俊逸特殊的令郎哥瞎溜达，交锋的有，比文的也有。

　　他们刚出客栈，便有人围了上来。

　　“我家有间偏房，价钱绝对实惠---”

　　“我家有三间，有免费糕点可享用---”

　　这些黎民还真是智慧，投机取巧，将自家的偏房腾出来，改做客房临时待客，倒也能赚上一笔。只可惜牧九川眼光高，看不上！

　　他们甩掉那群人，继续往前走。

　　——

　　“诶---那不是听书和舒夜吗？”梅长雪指着不远处的客栈说道，只晤面具男刚出客栈门，看了他们一眼，往相反的偏向渐行渐远。舒夜跟在他身后，跬步不离，预计有什么私事吧。那客栈名字取得挺顺口，叫歇脚客栈。原来他们是一路同行的，前不久才在城门口分道扬镳。

　　面具男这是找到住处了，照旧被赶出来了？

　　——

　　“牧九川，要不我们也去歇脚客栈碰碰运气？”

　　梅长雪心想，可能里边另有空房呢。

　　“要去你去，我不去。”

　　“都要流落街头了，你耍什么性子。”梅长雪道，“又不是要你和听书阁主睡一屋，你这么介怀作甚！”

　　也不知道两人怎么了，一晤面就吵个不停，像是前世的冤家。牧九川拳头握紧，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地。他们刚刚在城门口吵了一架，牧九川被听书阁主狠狠数落了一番，气还没消呢。而打骂的起因是路过的一头水牛被蛇咬了，牧九川拔刀砍了毒蛇，并让听书阁主帮着医治。听书阁主不愿，说是水牛先踩了蛇卵，遭到蛇的抨击纯粹是咎由自取。

　　牧九川又道毒蛇恶毒，斩草除根也不为过。听书阁主却道，毒蛇是有毒，心肠如何旁人最好不要妄加评判。

　　就这样，两人聊崩了，大路工具各走一边，还一副今后一生都不想再见了心情。

　　——

　　邱景将梅长雪拉到一边，小声解释道：

　　“梅女人，你有所不知。那歇脚客栈是花家开的。是家黑店。早年我家将军闯荡江湖时，被客栈老板坑尽钱财，做了三个月的苦工，受尽屈辱，生不如死啊。你就别为难将军了，我们去别处吧。”

　　所以，这跟听书阁主没关系，是她想多了？

　　不外话说回来，牧九川说青燕子杳无音信这事，她一直没获得正面回复，好频频都被牧九川巧言乱来已往了。说什么预计是他走后才去的京城，关于听书阁主否认自己是花九重这事，牧九川也只是说他会帮着试探，究竟他和那个叫花九重的也不是很熟。

　　——

　　“成吧，不住就不住呗---已经是第四家客栈了——再找不到住的地方，预计只能去老黎民家迁就一晚了——”

　　梅长雪继续向前，刚要越过歇脚客栈时，一辆马车徐徐驶来，停在歇脚客栈门口。梅长雪原来没怎么留意，看到走在前边的邱景杵在那里不动，她才停下来。邱景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赶马的马夫，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地。梅长雪看了一眼那马夫，他身穿青衣，身形颀长，有天人之姿，甚是俊美。原来以为舒夜已是人间极品，跟眼前的青衣男子相比，照旧差了一大截。

　　“你们做什么？还不跟上来？”

　　已经走去老远的牧九川转身低喝，瞅见那马夫，眸中顿现异样。马夫也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当没看见，转身去撩车帘。

　　——

　　“喂，见不得人家长得比你悦目啊---还不走---”

　　听到梅长雪的敦促，邱景才收回视线，边走边小声嘀咕道：

　　“上次我带兵巡街，即是这家伙，不平管教，偷袭我——似乎是断了一根肋骨---到现在还重伤未愈隐隐作痛呢---否则我怎么会败给舒夜那家伙---”

　　梅长雪心想，这家伙又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了。

　　——

　　“你在看什么？”

　　梅长雪终于注意到，牧九川不是在瞪他们，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已往。莫不是牧九川也跟那位容貌俊秀的马夫有纠葛？谁曾想这一眼看已往，竟瞅见了久未谋面的青燕子。她化了妆，一袭藕粉色裙摆随风摇出悦目的弧度。

　　牧九川死死盯着青燕子，暗想：

　　“是将军府的那位青燕子么？青盏也在，不行能不是吧！”

　　——

　　青燕子下了马车，瞅见了泪眼朦胧的梅长雪，先是一愣，尔后张开双手，夸张地快步奔向梅长雪，一把将梅长雪抱怀里。

　　“阿梅---你去哪儿了？想死我了---”

　　带着哭腔的语调，听起来情深意切，可她却冲牧九川抛了个极为奸诈的媚眼，似乎在体现什么！相较之下梅长雪倒是真情流露，哭得稀里哗啦。

　　“我可总算找到你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

　　马夫牵着马车往客栈后院走，牧九川看了一眼马夫消失的偏向说道：

　　“别走了！今晚，就住歇脚客栈！”

　　“哈?”

　　邱景震惊，上将军莫不是终于下定决心，要挑战少时的噩梦了吗?

　　——

　　到了晚上，梅长雪没和牧九川他们一起吃晚饭，而是和青燕子坐在天字套房里一边聊，一边啃鸡腿。

　　“柳安平还在世，我现在特别畏惧他会再次找上门来---”说完，梅长雪还吸了吸鼻子，尔后问青燕子，“你这两年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你不来救我呢？青燕子？”

　　“你先好好休息，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青燕子冒充眷注地慰藉了几句，尔后借口去上茅厕，转到马厩去找青盏。青盏正在喂马，看见她来，马上喜形于色，问：

　　“你怎么来了？”

　　“客房里的梅长雪是假的，乃血魔所化。”青燕子神情凝重，此事相当棘手，“柳家灭门，预计是血魔失控所致。自打圣皇下旨灭仙门百家，能养魔为患的，便只有那妖道吴三了。那血魔也算是阿梅的血脉，以真假参半的虚假影象凝聚成了现在的人格---血魔来到孤沙城，怨魔正好也逃入孤沙城---我担忧这是个圈套，或许，阿南和巧儿，就在四周---”

　　青盏放下稻草，道：

　　“我去杀了她---”

　　“先别急。我来找你，是想要你帮我个忙。”

　　“嗯---”

　　“白面郎君的惑心术，怨魔的执念，血魔的梦魇，我或许猜到她想做什么。倘若我入局无法醒来，记得叫醒我。我最怕火，记得用火---”

　　青燕子走后，青盏觉得不太对劲，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四处看，没发现眉目，无意间抬起头，只见一间客房窗户开着，戴着鬼面具的听书阁主直勾勾地盯着他。青盏也盯着对方瞧了几眼，直到听书阁主将窗户合上，才收回视线。

　　这位听书阁主自他们相识那日就体现得很奇怪，他会给青盏送银子，部署住处，看起来满是善意，尽管青盏一再拒绝他也不恼。青燕子并没有提到听书阁主，会不会听书阁主泛起在此，也并非巧合呢？

　　——

　　入夜，牧九川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带兵埋伏敌军反被埋伏，饥渴交迫之际，抓起梅长雪的胳膊咬了一口。尔后林扶阳，那位少年成名的八部将军，带着一队士兵赶来，将梅长雪和青燕子带进大牢。

　　牧九川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到林扶阳，就跟当初他也很纳闷，为什么假梅长雪会把林扶阳和他扯一块。其时林扶阳不是随父亲去南襄城阻击敌军了吗？况且，审讯逼供、威胁监犯这种事，林扶阳最不擅长，倒是邱景那看起来天真痴傻的呆子，掌握得极好。

　　等他醒来，额头上全是密汗。

　　他留意到窗户开着，床边站着一小我私家。

　　看那身姿，当是个女人。

　　“谁？”他抓起枕头边的大刀，喝问。

　　那女子闻声转过头来，乃是一张美艳而危险的脸。

　　“梦即是梦，醒了就了了，现实中发生的事就纷歧样了，不管过了多久，照旧忘不了啊。将军可知，自己是如何熬过那场死劫的？”

　　“你什么意思---”

　　莫非先前的梦，都是这女人在搞鬼？牧九川琢磨着，该先发制人照旧静观其变！

　　“你的命，是用梅长雪的血肉换来的---饥渴交迫，命在旦夕，你吃了她，保全了自己---吃人将军牧九川，你以为那是胡诌的？那才是事实，那才是你的真面目啊——”

　　“吃——吃人？”

　　牧九川猛地瞪大双眼，瞳孔瞬间放到最大，那些遗忘在角落里的梦魇识趣钻了进去。血光乘机炸裂，一道比梦魇还要凶险百倍的网，瞬间展开，将所有相关人等卷了进去。

　　“痛苦吧，痛恨吧，再多一点，如此我的局便成了——哈哈哈——吃人将军牧九川——这才多大点事啊——凡人，果真照旧太脆弱了——”

　　阴险却悦耳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牧九川脑子里晕乎乎的。什么局？这女人想干什么？他努力想醒过来，越是用力，意识越是单薄，黑暗降临前，他看见了血淋淋的残肢。有一双绝望而熟悉的眼睛盯着他，喃喃问他：

　　“牧九川，为什么要吃我?”

　　为——为什么？

　　嗒地一声，恰似一滴水融入大海，他彻底被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