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栀子花
岩川照旧和以往一样，噼里啪啦地吃完了早饭，拿了袋牛奶塞在口袋里便出门了。
岩川的家门口，是一个街坊，饭馆，网吧，菜场，寺库……耸立在这里的许多多数是一些老式的门市，在这个街坊里生存了几十年，见尽了风风雨雨，起起落落。虽然这里也早已经成了集市，卖水果、蔬菜、修自行车，就连一些小卖铺都将自己堆栈里零星的商品摆在了门口，在过往的人群里吆喝着，怕是会有人瞧不见。
人群从早到晚一直都是熙熙攘攘的。
这里的基础设施落后，排水不畅，偶尔一场稍微大点的雨，就会像洪水一般填满街坊的各个角落。加之人们这里的人群一直都是蜂拥而行、湿润、淤泥、喧嚣、蠕动……这些词语像苍蝇一样闪在过往人们的瞳孔里。
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并没有嫌弃自己的情况，他们也在每天扫除着。因为这片的居住地被当下的政府划到了另一个镇的规模里统领，而另一个镇也没有能力接管，加之这里很是落后，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们的生活水平已经倒退了好几年。
岩川走在自己走了十几年的地方，擦着人群的肩膀，偶尔不小心一脚踩进一处很浅的水洼里，湿掉了自己的鞋子。
“又上学了，川儿？”邻居花婶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凳上问道。
“上学了，川子？”左手边的路过的大爷问。
“早啊，川子。”邻居大娘一如既往地问。
岩川微笑着颔首失意着他们，一如既往的，每天都是这样。他似乎认遍了整个街坊里的人，熟络，热闹，欢喜，这一直时居住在这个街坊里人的一种生活习惯，尽管他们的情况有何等的恶劣。
岩川穿梭在这个街坊里，体会着这里人群的热情，从小到大。
那么诺子的孤苦，面对受伤却只字不提，那是一道何等令人心疼的掩在袖口处的伤疤啊。
人们常说，人的性格从小时候就已经开始默默地培养了起来，那么他的外向，生动，也是这样逐渐得形成的吧。
街坊里的人文化水平不高，多而杂，打架斗殴都是经常的事情，岩川也是这样的。
街坊的末尾处，有一家鲜花店，晨门刚开，客人很是稀少，岩川径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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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铃响起，连续不停，操场也徐徐稀疏了起来。
诺子再次走进医务室。
昨晚护士临走的时候将卫生扫除了一遍，诺子开门的瞬间医务室一片洁白，加之晨曦正巧透过窗户斜射在屋内的地板，洁净，整洁，明朗，透亮一并闪进诺子的瞳孔中。
一切可以是描绘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处地方的词语，唯独用在这里，用在诺子的目视处，都显得那样苍白，那样脆弱。
窗台上放着的是护士昨天买来的一个鱼缸，里面游着两条小金鱼，隐约能听到它们在水里急流而碰撞到缸壁的声音。
护士还没来，房间里空无一人。
诺子向里面走进去，隔着透明玻璃的柜子里陈列着说不上名字的药品，浓郁的药味朝着诺子扑面而来。那些杂列着的种种晒干了的中药，苦涩，迷香，包裹着陈旧的木头气息，在诺子的鼻子里分辨得异常透彻。
“我来了好频频，今天的所有神态很是轻松，应该是快要痊愈了吧。”诺子心里想着。
待她走到屋里，来到自己时常看书和输液的桌子旁时，一束花摆在桌子上，花丛的末端倚靠在墙壁上。
满是墨绿的叶子，茂盛，青翠。花丛的上端开着五六朵洁白的花，小巧而可爱，像蝴蝶一般舒展的薄翅从中心徐徐绽放，一圈一圈，一瓣一瓣。花朵圣洁得没有一丝杂色。
花的中心向外喷涌着馥郁芬芳，那些让人一闻便满是欣喜的气息已经完全让诺子忘记了屋外药厅的味道。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花呢？
诺子轻轻地用双手将花抱起来，一支信封倏然从叶末滑落了下来，掉在桌子上，那两只鱼儿闻声开始惊慌了起来。
和那花朵一样的洁白，没有一丝杂色的信封。
诺子，当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好听。但是，很可惜我认识你的方式是建设在你的痛苦上的。也许你知道，也许你并不知，但我现在必须要认可，你的伤痛，是我造成的。原谅我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时机亲口告诉你，反而你也永远不要原谅我对你的伤害，你的伤疤是永远好不了的。所以，作为赔偿，我愿意在这个学校里掩护你，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对你讥笑，对你挤压。因为我知道你在班里的生活并不如意，希望我们可以是朋友。
信的末尾是岩川的名字，洁净而又整洁的字体，玄色碳素笔的字迹另有些温热。
希望我们可以是朋友。
何等诚挚的一句话，诺子一个字一个字读着，像是可以听获得岩川青涩的声音在她耳旁温柔地讲着。
她的眼里闪出了泪花，泪水打湿了信封，比起之前她受伤时的泪水越发温热。
鱼儿们将透红的脑袋透出水面，张着小嘴闭合着，呼吸着空气，呼吸着，浓郁的花香。
门被推开，护士进来了。
“来得挺早的呀。”护士看见诺子说道，诺子也微微笑道。
凭据正常的流程，护士给她装药，她从药柜里取出几瓶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将针头插在玻璃瓶末端的橡胶瓶口处，一遍遍娴熟的行动，在诺子的眼里一天天地重复着。
护士走到诺子的身前，看到了桌子上的花不禁睁大了眼睛。
“我说怎么没人来看你，原来惊喜的在后头呢啊。”护士笑笑说。
诺子无奈地笑了笑。
“护士姐姐，这是什么花?”诺子指着花向护士问道。
“这是栀子花。”护士说，“洁白，朴素，没有沾惹上世间的任何灰尘，它象征着这个世间永恒的爱，真挚的情感和对未来生生不息的憧憬。”
这是栀子花。
这是一朵洁白得没有任何杂色的花朵。
这是象征着永远稳定的情感的花朵。
这是岩川向诺子送出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