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三千年后

　　三千年后，崇吾山上，天色清朗。

　　腊月里寒梅暗香袭人，才下过雪的山头被一片白雪迷茫所笼罩，时有寒风瑟瑟，风过扬起小女人的裙摆，她一张小脸被吹的通红。

　　“然后呢？”小女人神色颇憧憬，眼里闪着点点光线，“最后那位上神还在世吗？哎呀，辰慕哥哥您快点说呀！”

　　听到这话，辰慕拉下脸来，“你要叫我叔叔！”

　　小女人不乐意。她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拍他一掌，昂起头神气道：“我爹爹是你师父，我就该叫你哥哥，我们两个是一辈的！对吧，追暮叔叔。”

　　一旁的追暮叔叔笑起来，笑着摇头，无奈道：“是是是，锦儿就是辰慕君的妹妹。”

　　辰慕一听，也要不乐意了，“她唤你叔叔，独独叫我哥哥，这按辈分来算，是不是我也该叫你一声叔叔？这怎么可以！绝对不行。”

　　追暮偷着乐，“你要愿意，倒也可以！我横竖是多一个侄子不嫌多的。”

　　“什么可以，明白就是不行以。我下凡溜溜，你们叔侄两个好好说故事吧！”辰慕一使气，这就招了祥云二话不说离开。

　　剩下一大一小两人在雪地里坐着，相视大笑。

　　锦儿看着辰慕离去的偏向直乐，“辰慕哥哥真好玩，每每说到此处他便要炸毛。对了追暮叔叔，那位女上神最后可还在世上？”

　　“你真想知道？”追暮问她。

　　“自然是想的，女上神为了四海安平不惜以身祭笔，若有人能够救回她，那岂不是一桩天下的幸事！”锦儿点颔首，目光殷切。

　　追暮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一颗白子，轻声道：“她没死……”

　　“认真？”锦儿大喜，“可是学院里的小同伴都说她最后不在世上了。天君与天后也说，那位上神不在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都希望她没死。你若有不懂的，去问玄真上神呀！”追暮拍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锦儿撇了撇嘴，说道：“玄真上神他老人家带着宣凌上神去九重天找天后娘娘吃酒了，娘亲今日去了九西岳，说是看望她的师尊冉素上神，爹爹又去了妖族探望烆陌伯伯。崇吾山哪里另有什么人嘛！”

　　追暮汗颜，又想起辰慕刚刚急遽的脚步，刹那间明白了过来。

　　敢情这些人都出去了，就留他一人在家带孩子啊！

　　锦儿又眨巴眨巴眼睛，望向远处做惆怅状，叹息道：“空青哥哥都要娶媳妇了，辰慕哥哥这亲事怎么还没着落啊！”

　　追暮扯扯唇角，“……姻缘这件事情，其实考究缘分。”

　　“什么缘分？”锦儿如同听见什么大事，惊讶隧道：“难道不是在月老爷爷那里牵根红线的事么？”

　　“什么牵红线？你该不会去月老那里做了什么吧？”追暮震惊。

　　锦儿颔首，扬眉微笑，“我把辰慕哥哥那一条红线和隔邻山的缈缈姐姐那条牵在了一起，还打了死结。”

　　稍顿，她又问：“怎么了，难道这样不能成？”

　　追暮闻言干笑两句，没再说话。

　　这哪里是不能成，简直太能成了。

　　辰慕当年和缈缈那个急躁婆娘打架厮杀那会儿，你还在你娘肚子里，促成这段姻缘似乎也不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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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以东，妖族无痕墟。

　　自三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妖君桀炀被挫骨扬灰，妖帝便从帝位上退了下来，换做烆陌继位。

　　烆陌掌权几千年来，妖族逐渐恢复生气，在他的治下，妖族原先各族间不停演变的战乱也变得稀有，千百年间更是与天族再无事端，四海升平。

　　因此这里也变得繁荣起来。

　　而与天族的那场大战，以及战时力挽狂澜的那位女子，却时常被族人提及。

　　将离在街头略站，迎着凛风，在各处彼岸花的蜂拥之下走入那一处圆石般的屋子。

　　烆陌听说他要来，早就迎在门口，见到青袍加身的将离入了视线，忙笑道：“自打你成了崇吾山的管事之人，要见你可就难了啊！”

　　将离到了门下，向他作揖，“哪里难了？空青那么大了，你不会让他找些事做，好让你得空闲去崇吾山找我吃酒么？”

　　烆陌闻言啧了一声，“为何不能是你来找我？”

　　“我不也忙得脚不沾地，锦儿那么小，我能把事情交给她做么，况且我现在不就来了么？”

　　“好了，”忘忧在一旁笑道，“两小我私家都像半大孩提一样，快进来说话吧。”

　　既引了将离在院中坐下，又部署了酒菜，忘忧才道：“你们先吃酒，我再去瞧瞧我的汤。”

　　将离向她道了谢。

　　两人几杯酒下肚，见空青等都不在，就问：“怎么今日不见空青与他弟弟？”

　　烆陌笑了笑，“哦，今日是西海女君，我那大外甥女结婚的日子，空青带着他弟弟吃喜酒去了。”

　　“书琴都要结婚了，这日子过得真快。”将离端起酒杯，仰头喝尽。

　　话说到这里，气氛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良久，烆陌轻声叹气，“当年……宣尘说要我们等他一千年，可这都已经过了三千年了，卿潇她到底……”

　　“将离，你若有了宣尘的消息一定要同我说，你知道的，那时冰境来人，因为冰落和卿潇是差点要屠尽我妖族上下。”

　　“是天后娘娘不惜下跪相求，才让我族上下逃过一劫，卿潇是天后的女儿，我于情于理都想看到她重返于世。”

　　将离从位置上站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

　　“烆陌，你可还记得卿潇是为君潇公主温养元神的那株万年马蹄莲。”

　　烆陌自然颔首，虽然这事情是他厥后才知道的，将离此时提起此事做什么？

　　将离又继续道：“我之所以来寻你，是因昨夜间西北方天降异色，星宿明暗数次以后大放灼烁。而西北正是冰境那一方，可见是有事要发生。”

　　“你不是想不明白为何宣尘要将好事算在君潇公主身上么？”将离看向他。

　　“当日卿潇在峡下城被妖族长老暗阜所伤，灵力消耗了许多，她是万年马蹄莲所化，既要用灵力温养君潇公主的元神，又需消耗灵力维持自己的仙身。”

　　“是以君潇公主醒来时，卿潇体内的灵力已所剩无几。玄真上神那时只好将两人的元神融汇，并教了君潇公主离开两个元神的要领，而这正是事情的机缘，我这样说你能懂？”

　　烆陌听后在心里琢磨，片刻后，他猛的抬起头，语气里带有欣喜，更有试探，“你是说，那时祭笔的元神是君潇公主的，而非卿潇？”

　　“这……对啊！她们原来也就是两小我私家啊！这么说，卿潇确实还能回来？”

　　将离点颔首，“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可是，卿潇回来以后就只是卿潇，而那位曾受四海冷眼与鄙夷的公主殿下，却永远消失在这个世间。

　　想到这里，烆陌才升起的一点兴奋立即被浇灭地半点不剩。

　　怪不得宣尘最后会那么说……原来自始至终，那场大战身归混沌的，只有冰落和君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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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里崇吾山又是一场冰封千里的大雪。

　　辰慕被缈缈缠着去凡尘玩，虽然他也不晓得为何几日前还被他称为女夜叉的缈缈，这几日会频频向他示好。

　　而且自己居然没有抗拒，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被她拉走了。

　　追暮推开窗棂，望着窗外寒雪纷飞的模样，不禁想起那一个爱花痴狂的小女人。

　　冰落……

　　临安，追暮哥哥替你去看过了，那里的花确实开的娇美，纯粹，就像你，热忱向阳。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在这世间的眼，我会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看任何你想看的景。

　　他徐徐闭上了眼眸，静下来认真地听着冬风咆哮，就似乎她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如若没有锦儿那丫头一把将门踹开，并高呼：“追暮哥哥，如沐尘风阁里的马蹄莲开了！”

　　……的话，他想自己能在这儿站上一整天。

　　“等会儿，你说什么？哪里的什么开了？”追暮倏地转过身来。

　　锦儿又说了一遍，“如沐尘风阁的马蹄莲全开——诶，追暮哥哥你怎么了？去哪里？等等我呀！”

　　之后锦儿再说些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他只知道如沐尘风阁数千年未开的马蹄莲在这隆冬腊月里盛开了。

　　所以，卿潇姑姑要回来了么？

　　锦儿也不知道追暮受了什么刺激，当下也没想此外，迈着小短腿使劲地在他身后追。

　　可哪里追的上，她跑到一半就算跑摔了也没追上，眼睁睁看着他身影拐过一个转角，再也望不见了。

　　跑的有点累，就先在雪地里趴会儿吧！

　　就在她吁吁气喘时，迎面走来了一位青衣仙子，仙子面容生的清丽，一张脸不食烟火，朱唇上是精致又高挺的鼻梁，那双水光朦胧的双眼含着盈盈笑意。

　　她看见仙子向自己伸出了手，如竹笛般清脆的声音响起：“你是将离与素雪的女儿？”

　　锦儿稍愣，愣完以后把头一点。

　　“是。”

　　她再像仙子看已往，她另一只手上，还真就拿着一支全身通紫，色泽靓丽，一瞧就气泽特殊，灵气淳厚的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