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英魂曲

　　雨哗啦啦的下，天地间一片乌濛。

　　一大群人站在酒馆门前的空地上，呼吸声都被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遮盖了。

　　李尧好奇的望了望街道，

　　街道四下无人。

　　就算是下雨天，鼓楼路作为还算比力富贵的一条街道，也总该有些车辆经过的，怎么今天一辆车都没有？

　　似乎看出了李尧的疑惑，

　　陆行深解释道：“我们和上面申请，封了一条路用于出行。”

　　行吧，

　　这下李尧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特权阶级。

　　很快，

　　一辆漆黑的大切诺基撞破雨幕，在来到深夜酒吧门前门路上骤然刹车，而在其后，则是二十多辆一模一样，连车牌都被遮盖住的大切诺基。

　　短暂的停顿后，

　　驾驶位上的司机们撑伞来到车辆左侧，依次打开车门。

　　他们都是普通人，

　　可他们行动划一，训练有素，显示出特殊的军事素养。

　　陆行深对那些人行军礼：“辛苦了。”

　　那些人向在场的所有人面壁人颔首，似乎再说：

　　不辛苦。

　　陆行深下令道：“上车。”

　　于是面壁人们很自觉得三两成群，依次上车。

　　陈曦和李尧，

　　则被陆行深带在身边。

　　就这样，

　　漆黑缄默沉静的车队行事在车辆全无的门路上，哗啦啦的雨幕和翻卷的阴云放到都在悼念那些死去的英灵。

　　车队绕过紫金山，来到紫金山背后某处。

　　这里用围栏隔离起来，体现闲人勿进。李尧虽然在省城好几年了，却不知道这是哪里。

　　随着车辆向内驶入，

　　一片庄园泛起在这荒山野岭。

　　车队停下，陆行深下车，后方的面壁人也下车自发排成两列，陆行深就站在这两列队伍的前方，神色凝重庞大。

　　“进去吧。”

　　他说着，然后走进这庄园的大堂。

　　荒山野岭里的庄园很洁净，显然经常有人扫除，可偏僻的气息渗透在每一个角落，似乎有丝丝缕缕的阴气，从那些门缝砖缝里渗透出来。

　　当陆行深他们走进大堂的时候，

　　一位老者从内堂走出来，他佝偻着腰，眼神污浊，手里提着一串钥匙，见到陆行深颔首行礼，说道：“诸位随我来吧。”

　　沙哑难听的声音似乎两片锈铁相互刮擦，

　　李尧凝神看去，

　　才发现老人的喉咙上有一道又长又大的狰狞伤疤。

　　陆行深随着老人走进内堂，

　　这里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灵牌，一盏又一盏长明灯静静燃烧着。

　　这里就是灵堂吗？

　　陆行深带着众人对那层层叠叠的令牌上香行礼，随退却到一边。他身后，周离柒七等人一次上前，上香行礼。整个历程缄默沉静肃然。

　　等到所有面壁人上完香，

　　陆行深才对周离道：“入陵寝吧。”

　　周离颔首，

　　叫上赵水生走入旁边厢房，不多会儿抬着一个玄色的铁箱走了出来。

　　他们抬着那箱子，

　　似乎抬着灵柩，手稳得似乎铁铸一般。

　　然后，

　　陆行深来到那摆放排位的桌前，身上灵力涌动灌入那香炉，随后向右拧了一圈。

　　轰隆隆的声响传来，

　　众人后面的黑金石地板突然向下一缩，向两边打开。

　　一条黑洞洞的隧道泛起在那里。

　　李尧向里面望去，隐约可见暗金色的光线透露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

　　陆行深率先走下去，

　　李尧和陈曦紧随其后，其他面壁人鱼贯而入，那入口狭窄昏暗，走了数十步便霍然开朗！

　　在那地下，

　　赫然是一片辽阔宽广的空间，这片地下空间密密麻麻排满了一座座宅兆，每一座宅兆的墓碑前，都摆放着一张面具。

　　周离和水生哥打开黑铁箱，里面躺着的，

　　也是一张张面具。

　　一位位面壁人上前，缄默沉静的拿过一张面具，辨明后放在一座座新立的宅兆前。

　　一共五十二张面具，

　　也就是五十二位面壁人战死于外。

　　等到面具归位，

　　陆行深从周离手里接过一碗酒，他将酒碗平举过眉头，随后深深鞠躬，将酒水泼洒在地面上。

　　“诸位英魂，敬请安息。”

　　陆行深说完，

　　其余面壁人也随着行礼：

　　“诸位英魂，敬请安息。”

　　礼毕，

　　陆行深将酒碗交给周离，众人则把种种工具放到一处，那佝偻着腰的老人默默泛起，把这些工具带走放好。

　　然后，

　　陆行深问道：“谁来起唱英魂曲儿？”

　　兴许是礼毕的缘故，陆老头的语气轻松了许多。

　　战死的同僚已经回家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唱曲儿再送他们一程。

　　他们是面壁人，

　　加入组织的时候他们就知道——面壁人，鲜有善终。

　　所以他们豁达，

　　也信奉实时行乐。

　　送他们入陵寝安息自然要庄重些，可既然都回家了，那各人伙就轻松些吧。

　　所以，

　　有面壁人笑道：“唱的最好的刘青山自己也躺进去啦。”

　　于是有人接道：“下面的兄弟有福了，老刘的英灵曲是真隧道儿。”

　　众人的低声笑了起来。

　　陆行深也带着笑意道：“别贫了，谁来唱。”

　　“我来！”

　　那是个黝黑高壮的男人，身材魁梧得似乎横向生长的钢墩子，那人来到队伍前面，清了清嗓子，随后秦腔如刀枪铁骑悍然飚出，高亢激越，明朗刚健！

　　若神虎啸风，雄浑且壮！

　　“长夜征战灯火尽诶！

　　几多尸骨裹马革，

　　莫哀叹，功名利禄杯酒中，

　　且再来，江湖夜雨十年灯……”

　　那男人唱着，便有人一同和唱起来：

　　“我与袍泽修甲戈诶，

　　飞跃万里气如虎

　　何所惧？妖魔鬼魅又如何

　　剑在手，杀得乾坤清朗朗……”

　　领唱那男人音腔一转，依旧激越深沉，却变得苍凉悲壮！

　　“只是一朝回首后啊，

　　身旁同僚剩几人，

　　大笑中，刀弩收鞘在身侧，

　　滔滔头颅铺成路！

　　好男儿，莫说前路无知己啊……”

　　到最后，所有人，连同陆老头一同发出嘶声力竭的怒吼：

　　“人间阴司同作歌！”

　　人间阴司同作歌，

　　今生做袍泽，入土是英灵，生死两不散，照旧华夏魂！

　　李尧不会英灵曲，他只能默默的听着。

　　激荡人心的秦腔似乎让他的灵魂发生了共识，那热血从心底慢慢涌上来，似乎要把他点燃，整个沸腾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

　　眼神低垂，压制下所有的悸动。

　　陆老头转身：“行了，回去吧。”

　　面壁人们鱼贯而出，像是一股玄色的浪潮。

　　到了大堂外，

　　天色不知何时放晴了，一缕金光从阴云后照射出来，照得天清气朗，

　　山河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