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上元佳节

　　“所以白兄和狄大人这是.......不打不相识咯，哈哈哈哈......这‘剑仙’的名号放在白兄身上，倒也很是了。”说话的正是昨晚李白口中的“苏兄”苏烈了。

　　这苏烈字方定，身世世家望族，才气横溢，第一次加入科举便拔得头筹，深受女皇赏识。

　　一年前出使西域之国楼兰结识李白，两人意气相投一见如故，一起喝酒论诗赋，如今也算是莫逆之交了。

　　“方定说笑了。”李白侧身坐在苏烈劈面，左手手肘抵在桌上，掌心托着下颚，右手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也不着急喝，只微微垂着眼眸，眼角和嘴角都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两人有说有笑，倒是与现在端坐在他们中间的狄仁杰形成鲜明对比。

　　狄仁杰双手抱胸，黑着脸，很是郁闷。

　　昨晚从朱雀门离开后，他第一时间便面见了女皇，将李白的事迹呈上，谁知女皇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觉得写出“欲上青天揽明月”的李白定是个奇才，对他青睐有加，给他封了个“剑仙”的名号不说，还让他这个昨晚才跟李白打了一架的治安官来问李白愿不愿意留下谋个一官半职，顺带还让他再问问挚友苏烈。

　　这不，刚下完早朝的他便在这来福酒馆找到了李白，好巧不巧自己的挚友苏烈跟李白还认识，而且照旧很熟的样子。

　　狄仁杰对自己这位挚友很是了解的，认定了某件事必不会再动摇，说好了弃笔从戎那一定是铁定了的事，不日便要动身前往长城任命了，必不会因为任何其他事做出改变的，所以每次女皇让他问问的时候，他与苏烈心领神会，不用多说便知道对方的想法了。

　　至于李白，尽管他破坏了皇家公物，尽管他跟自己打了一架，但是流程照旧得走的，究竟女皇发话了，他现在再怎么想逮捕李白，那也只能放一放一笔勾销了。

　　所以，狄仁杰在李白给他斟了杯酒后，淡淡的扫了一眼面前的酒杯，终于又发话了：“不知道‘剑仙’是否愿意留下。”狄仁杰在说到“剑仙”二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

　　李白笑了笑，说道：“高官厚禄向来不是我追求的工具，我只憧憬能够游历山河，闲暇时能有二三挚友吟诗作乐，便足矣。”

　　狄仁杰望向李白，道：“为官者为民，剪恶除奸，护长安的执法制度，才气不妄少年时。”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朝堂就好比樊笼，能够将人困住。”李白顿了顿，笑着又道，“女皇的心意李白心领的，只是李白自知简直不是做官的料，游侠的生活才是李某憧憬的。”

　　狄仁杰盯着李白的眼睛看了半响，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那种自由的生活何尝不是狄仁杰憧憬的呢，只是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狄仁杰断不能做到像他们这样。

　　狄仁杰眸子里的光突然昏暗了下去，还想在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淡淡道：“也罢。”他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目光落在了空气中的某一处，半响，才用了一个极低的声音说道，“甚好。”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羡慕起李白来。

　　苏烈似乎看出了狄仁杰的异样，忙出来打哈哈道：“朋友相聚当痛饮才是，做什么讨论那些个极重琐事。”他拿过桌上的酒壶，向狄仁杰面前的酒杯倒了酒，又笑道，“怀英，今日上元佳节，晚上难得取消了宵禁，你就当放自己一天假，别老想着朝堂上的事了。”

　　“对了狄大人，李某还未曾正式介绍自己。”李白突然坐直了身，两手端起酒杯，朝狄仁杰一敬，笑道：“在下李白，字太白，西域楼兰人士。”

　　狄仁杰斜睨了已往，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客气的回敬李白，淡淡道：“狄仁杰，字怀英。”说罢，也不等李白，便自顾自的仰头饮下。

　　李白笑眼看着狄仁杰喝完酒放下酒杯，嘴角轻轻一勾，仰头也将酒喝下，又道：“上元佳节，千灯如昼，今晚的长安城肯定是热闹特殊。”

　　.

　　上元佳节这一天，入夜似乎比往常来的都要慢一些，许是各人都期待，所以便觉得时间过得异常慢了些。

　　每年的上元节这天，女皇都市取消宵禁，在火树银花的烟火中，乘坐着宫车游行一整个长安城，与民同乐。一些王侯将相们也会在这个时候，携着眷属搭车同游。

　　平时很少出门的女子们，也会纷纷在这一天精心妆扮。她们穿着者华美的衣服与首饰，手中提着林林总总的精美花灯，三五成群的朝前奔去。

　　与往年差异，她们这一次不是去游赏花灯的，而是为了一睹“剑仙”的尊容。

　　而此时，那位“剑仙”还在来福酒馆内，与苏烈狄仁杰二人喝着小酒。

　　李白手上拿着个酒葫芦，靠坐在窗边，时不时的将酒葫芦送到嘴边，欣赏着窗外满街的游人灯火。

　　狄仁杰依旧是双手抱胸，端坐的笔直。

　　再看坐在他身旁的苏烈，早已喝醉，此时正单手托着下巴，昏昏欲睡。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这个位置倒是个极佳的鉴赏点。”

　　李白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旁有人伸手一指大叫道：“快看！女皇的宫车来了！”李白扬眉，顺着那人手指的偏向看去，果真看到了一辆足有整个长安街那么宽的宫车，正徐徐的向前行驶着。

　　“好气派的阵势。”李白惊叹道，说这话时狄仁杰也走了过来。

　　“女皇自是与旁的差异。”狄仁杰不知何时负手站在了李白身侧，目光落在了徐徐前行的宫车上，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落在了宫车上站在女皇右侧的白色身影上。

　　李白顺着狄仁杰的目光看已往，嘴角一勾，突然笑道：“听闻女皇治理天下，全靠着身边的两位左膀右臂辅佐，这左膀是你，右臂想来就是女皇身边那位了吧。莫非这左膀右臂辅佐女皇的同时，竟看对了眼生了情感不成。”

　　狄仁杰默然，但眼皮险些就要翻上天了。

　　李白瞥见后，笑道：“好了，我开玩笑的。”

　　半响，狄仁杰终于长吁一口气，说道：“我平生最不喜欢本该被逮捕却未能逮捕之人。”

　　李白挑眉，脸上的心情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心道：“没想到女皇身边的左膀右臂竟也相互看不顺眼。”

　　“那上官婉儿是其一，”狄仁杰顿了顿，转向李白，昏暗不明的盯着他看了会，接着道，“你是其二。”

　　李白恰似浑然不觉狄仁杰话里有话一般，依旧言笑晏晏：“我们这也算是认识两天了，怀英怎么还一副口嫌体正直的样子。”

　　话音刚落，却见那狄仁杰突然露出牙齿，扯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然后一字一顿的对李白说道：“嘻，嘻，我是在，开玩笑。”狄仁杰说话时心情僵硬，那语气活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李白一愣，突然又笑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握住拳头往狄仁杰胸口轻轻一锤，说道：“你笑的可真假。”

　　“哦？是吗？”狄仁杰排开李白的手，也随着笑了，这一次倒是十分惬意。

　　他仰头长吁一口气，几不行闻地又道，“可能太久没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