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皆缄默沉静片许。
待程圭回过神来后,便持斧敬重的对着白弄臣抱拳,说道,“多谢白大侠见教!”
白弄臣着一袭青衫巍然屹立,那股霸气一散为空,他向着程圭微笑颔首。
程圭大笑数声,跃下台去。
他此行名气已有,连那半式斧法也已补全,甚至他日后的武道之路亦是有了大致偏向,更不用说他还切身领会到了站在江湖这张大戏台中央的那批人,是何等的境界与手段。
他此行已是别无所求。
程圭趁兴而上台,此时亦趁兴下台。
台下群豪看着从台上一跃而下的程圭,刚刚至惊奇中惊醒。
这个三板斧的魁梧男人,对着那位“独臂大侠”白弄臣连攻了八斧,令其出了九招?
虽然刚刚一切都像是前辈兴起而指点子弟。
但程圭那接连而挥出的八斧,却足以让众人脑海中生出并撑起一个“今后之江湖,定有此人一席之地”的念头。
待雏鹰抖落一身灰,展翅遨游于无际之中天。
而白弄臣那最初于招式的信手拈来,及最后的屈指轻弹,将程圭那极刚猛的三斧化解于无形,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
其中写意,皆让群豪深明何谓当世一流妙手。
程圭下台,群豪中佩服或不平气者此时皆是呼好赞美。
王策看着那可谓多灾多灾的擂台,以及白弄臣那此时已慢慢收回的两根手指,心中不由一荡。
如此舞台,离他尚远。
见程圭落地,笑着徐徐向自己走来,王策对其轻笑说道,“第四斧。”
程圭听后,对着王策亦是笑道,“原来只欲从‘三板斧’搏出个‘三斧半’的名号,没想却成就圆满了那半斧,不外若真的因此,今日后被人唤作‘四板斧’,那倒还不如就叫‘三板斧’而已。”
王策知道程圭所为皆是为求名,听他说后,便直言开口道,“程兄如此急于求成,不知是何原由?”
程圭听之微微一愣,然后才认真说道,“追名逐利,真为求江湖永记,天下第一,他人可为,吾何而不能为?”
王策听之默然,程圭这般赤诚将自己野心示之以人,令他对江湖,对江湖人有了新的认知的同时,亦劈面前此人好感渐长。
只是,要令江湖永记,古往今来可是无人做到。
即即是天下第一。
自己那位号称“古今唯一”,横跨了三代江湖的师父,便就是如此。
老人青年时自号“武魔”,乃是实打实的江湖魁首。
到了近老年时,老人仍有“不败顽童”之称,于其时的天下第一神剑各有千秋,亦算是半个江湖魁首。
但到了如今,却也照旧如古往那些江湖弄潮儿,风骚子一般默默无闻,陡留几字传说而已。
现在之江湖,知他名者又能有几人。
难不成你程圭要凭这几板斧就去争做那江湖魁首,做那第二个“古今唯一”?
王策于思量间,突然想到,青衫老人曾经与自己说道,“我入江湖之时,便知我当登顶武林之巅,为其第一。”
此时程圭之言与青衫老人所说何等相似,两个本大纷歧样的身影,在王策眼中此时竟有了重叠。
这令王策不禁又陷入沉思迷茫之中。
他相问程圭为何如此求名,程圭答得利落。
可他扪心自问自己一句,为何而行走江湖,他却是无法答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程圭见王策听完自己所言后深深皱眉,久久不言,便对其说道,“王策兄弟?”
“没什么,”王策受他一呼,此时便也醒转过来,他摇了摇头,看着面前不拘形迹的程圭,忽地说道,“程兄这次本该是能够夺魁,但却被白大侠横插一刀,不知是否存有遗憾?”
程圭听后,摇头笑道,“你也知道,我所求只为名,此次虽然没有做成那白大侠的乘龙快婿,简直是有几分可惜,但若要说遗憾,却也还不至于。”
王策听之颔首,不在再次发问。
程圭亦是缄默沉静,望向了那断裂成两半的擂台。
只见其上白弄臣仍是立于其上,他对着台下群豪说道,“不知诸位英豪,另有何人有兴致上台?”
原来对白弄臣与程圭,刚刚一战十七招尚聊的火热的众人,此时再次陷入了沉静之中。
白弄臣见此,继续说道,“既然无人上台,那这‘交锋招亲’便就此结束了。”
台下群豪仍是缄默沉静平静,不发一言。
王策听之,虽是早知该是如此,但此时心中却仍有几分落差感,这自己所憧憬的“交锋招亲”,就如此草草结束了?
他心目中的“交锋招亲”,不应是如此马虎。
于王策思量间,白弄臣见群豪无甚异议,便也飘然归座,而那断裂成两半的擂台,在他离去之后,则轰然坍毁,激起满场灰尘。
王策看着群豪于这灰尘中,捂面离去,刚刚接受了这“交锋招亲”简直是就此结束的事实。
程圭此时亦是捂面,他只露出一双圆眼,对着王策说道,“王策兄弟,你可另有其它什么事要做?”
王策以白袖掩面,说道,“我简直有些事情要相告于白大侠,程兄你自可先行离去。”
他知道程圭那第四斧刚刚初成,仍需打磨,而此时复盘倒推正是最佳时机,若是错过,日后不知要耗几多水磨功夫才气补过。
程圭听后也不矫情,对着王策说道,“那我便先行告退。”
说罢,这魁梧男人便慌忙离去。
王策见程圭,便穿过这满场灰尘,踏过坍塌擂台,走至了亦是正欲离去的白弄臣三人面前。
白弄臣见王策走至自己等人面前,还道是哪家来加入交锋,却错过的少年郎。
他正眼望去,见王策相貌后,却不由晃神,少许后刚刚说道,“这位少侠,这‘交锋招亲’可已经结束了。”
王策见白弄臣望自己后恍神,便已料想到了原由,这位“独臂大侠”当年可是加入过对自己父亲的围剿,说不定与他母亲也是相识,对他相貌当是眼熟。
虽是心知失策,但当下他面上却是不慌,仍是神色自若的对着白弄臣说道,“我刚刚一直在台下,我此行来找白大侠,是因为有一件要事相告。”
白弄臣一边此时听王策所言,一边想到了昨日在那暴雨下,有三人上台将昏厥的武二的搀扶着离去,其中有一人即是王策,只不外他其时并未注意。
他见王策神色颇为凝重,便微微皱眉,然后说道,“你且先随我回府,然后慢慢说来。”
王策颔首颔首。
待白弄臣一行人大致收拾完善,只留下数人扫除残局后,那薛姓老人忽地对着王策说道,“这位少侠,你可否助老夫将此人扶回白府中?”
王策望向那人,正是先行第一个上台,将程圭逼至擂台边缘的潘植。
他再度颔首,伸手将那身不满五尺,此时已然醒转的潘植搀扶而起,跟在了薛姓老人身后。
路上,刚至失神中恢复的白伶官,便生动起来,她对着望向斜负长剑的白袍少年问道,“咳,我还不知少侠名讳?”
王策见本走至自己身前的白伶官回眸一笑,脸色微红,然后说道,“在下王策。”
白弄臣走至最前方,皱眉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