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邪祟

　　酉时刚过，天色转暗。判官与敖遨齐齐落到岭州县衙内院的屋顶，除去县衙值更的仕宦，偌大的县衙空无一人，十分寂静。

　　在月色的笼罩下，衡宇的影子清晰可见。

　　二人移步到县衙书库穿门而进，判官低声询问身后的敖遨：“能看见吗？”敖遨借着月光视物不难，颔首说道：“今晚月光很亮，能看见。”

　　判官这才放心，看着周围摆满书的书架，站立于中央，捏了个道诀施展术数，红色光影游走在各个书架、书页间，不多时，被抽中的书册从书架中自发脱出，自动寻到判官四周飘浮游走。

　　判官收起选出来的书，这些书里都有仲求真的名讳。

　　敖遨接过几本，仔细翻阅检察关于仲求真的事迹，却注意到判官如翻书般一本接一本翻阅，敖遨忍不住说道：“崔府君…你看这么快，万一有遗漏的怎么办？”判官并未停下手中的行动，头也不抬回覆到：“一目十行，不必惊讶。”

　　敖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接着翻阅分给自己那份的书册，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才翻了几页的县志，默默也递给了判官，心悦诚服。

　　敖遨静静期待判官将书全部看完，准确来说是翻了一遍，十分想知道仲求真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去往了那边。

　　“凭据时间推算，仲求真离开出云城两年厥后到了这里，因为他医术高明，治好了许多黎民的顽疾，在其时也是声名远扬的人物。但厥后，治死了这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就被这户人家赶出了岭州。”凭据各家县志的纪录，判官总结到。

　　“更重要的是，这里也有杜思仙的纪录，还提到二人均加入了当年的斗药大赛，但杜思仙何时离开岭州，没有过多说明。”判官合上最后一本书说到。

　　听完判官的说明，敖遨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们两小我私家总算有了关联，忧的是仍然不知道之后的下落。

　　“我们去当事人家中检察一番，就能知晓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判官将书全部归位，凭据县志纪录，那户人家姓沁。

　　“又要去坟地吗？”敖遨问到。“那你说过世百年之人应去那边寻找？”判官反问。这话似乎没毛病…敖遨顺从地随着判官离开县衙，接着奔向岭州大户人家沁家的祖坟。

　　远处的墓园燃有些许火光，空气中隐隐有着香纸、香烛的焚烧味。

　　“崔府君…今天不是鬼节也不是清明，怎么有人在这烧纸啊…”敖遨扯了扯判官的袖子，小心翼翼低声询问。

　　判官没有回话，因为被祭拜的人正是因病去世的沁家千金沁瑜。

　　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烧纸人的身后，那人身披深色斗篷看不清体形样貌，嘴里碎碎念着“早走”“不要再来”“投胎”之类的话，看样子是在送鬼。

　　判官与敖遨显露了人形，烧纸的人察觉到身后有工具，突然满身打哆嗦也不敢转头，烧纸的手速更快了，却因为紧张忙乱手中的纸没拿稳全盖在了火上，马上把火苗铺没了。

　　“对不起…对不起…您老人家莫怪…姑高祖母您一定要保佑我…您快让她走吧…”那人被吓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听声音是个女子。

　　“你别怕，我们不是鬼。”敖遨见女子怕成这样，忙作声提醒，但刚说完，意识到判官本就是鬼官，又改口说道：“你别怕，我们能帮你。”

　　本被突然泛起的声音吓成了一团，听到“能帮你”也徐徐镇定下来，提心吊胆地徐徐转身，看到身后面目和善容貌俊秀的敖遨，心里也定了下来。

　　然而很快也注意他身边另有一位凛然正气、不恶而严的文人，虽然也生的英气逼人有副好皮囊，但却让人不敢亲近。

　　“你们…是羽士吗？”女子小心询问到，有活人相伴，女子胆气也大了不少，熟练的将刚刚不小心铺叠的纸币撑起来，不多时，残存的火苗重新燃起，很快点燃周遭的纸币，先前的火苗也壮大成火焰。

　　“羽士？”敖遨看着判官想了想，回覆道：“半个吧。”女子此时也恢复了平静，这两小我私家看着不似凡人，应该可以信任。

　　“你为何深夜来此烧纸？”判官开口问道，面无心情的面容让女子有些紧张。

　　“大晚上的谁愿意来嘛，明天就是十五了，那个…又要来了，我这才来给我姑高祖母烧纸…让老人家保佑请那个…早点走。”女子似乎有些避忌，但也知道了“那个”指的是什么了。

　　“会不会是…仲求真…”敖遨小声提示判官。

　　“仲求真？那个庸医？”女子觉得有些不行思议，重新看了眼二人，想不到他们连仲求真都知道，看来找对人了！

　　“你怎么可以偷听我们讲话？”敖遨忍不住说到。

　　“这里就我们三个，你又当着我的面说话，怎么能算偷听嘛？”女子也无奈争辩。判官看向女子问到：“你如何知道仲求真？”

　　女子看起来有很长的话要说，但有些隐讳这个陵园，生怕有奇奇怪怪的工具泛起，有些勉强对二人提议：“你们不是能捉鬼嘛，横竖明天那个就要来了，你们到我家，我们边走边说…”

　　看出女子的担忧畏惧，判官默应了。

　　适时刮来一阵冷风，女子忙紧了紧斗篷，敖遨也忙拉着判官壮胆。

　　“我叫沁心，我刚刚祭拜的是我姑高祖母，我们家有一个很邪门的传统…也不能叫传统，横竖就是延续到我这辈来了。”

　　沁心一边引路一边叙述：“起因还得从我姑高祖母说起，我姑高祖母年轻的时候得了一种‘虫病’，许多年了也没治好。厥后我们这来了一个听说是神医的人，就是你们刚刚说到的仲求真。”沁心说到这个名字，明显有些不愿提起。

　　“我姑高祖母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太祖，也请他来治病，结果反而越治越重，不久，我姑高祖母就病重逝世了，我太祖一气之下也把那个庸医赶出岭州了。”沁心感伤良多，她说的与县志上也并无收支。

　　“那‘那个’是怎么回事？跟沁瑜有什么关系？”敖遨认为病死了也不算稀奇事，怎么会跟幽灵扯上关系，除非是仲求真的幽灵。

　　“你怎么知道我姑高祖母的名字？”沁心见他们似乎对百年前的往事很清楚，有点怀疑他们到底是谁了，比一般的羽士知道的还多。

　　“墓碑上写的有。”判官徐徐说道，给敖遨解了围。

　　“哦哦…其时都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了，可厥后，邪门的事就来了。”沁心声音也低了下去，似乎担忧把其他不洁净的工具招来。

　　“某月十五的一个晚上，当月亮正圆正亮的时候，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快速在每个房间里飘过来飘已往，从门里飘进来…下一刻便从墙里钻出去，或者就站在屋檐下…就那样静静地盯着你…或者突然泛起在你眼前…近距离的看着你…”说着沁心不由打了个哆嗦，惊恐的忙闭上了双眼。

　　敖遨也被她描述的不停想象鬼门关里的幽灵，又刺激又畏惧…越发抱紧了身旁判官的胳膊。

　　“讲重点。”判官无情打断沁心，很明显那个幽灵在找人。

　　“好好…其时家里许多人都看到了，不少下人就地就被吓出了病。我太祖那天恰好不在，第二天回来后听说这件事，立马请了羽士给家里驱邪祈福。”

　　“接下来几天也没发生这类的事，各人以为幽灵已经走了，也都放心了……可谁知…下一个月的十五，那个…又来了，直接找到了我的太祖房里…就那样站在床头…一声不吭……”沁心突然停顿。

　　“那…然后呢？”敖遨心提到了嗓子眼，更抓紧了判官。

　　“太祖半夜醒来…活生生被吓没气了……”沁心摇了摇头，似乎在叹息。

　　“我高祖父都已经开始给我太祖办丧事了…结果封棺那天，我太祖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其时在场的人全被吓了个半死。不外我太祖确实还在世，气得我高祖父直接把断定我太祖死了的仵作给告到了府衙去了。”沁心自小听闻这些邪门鬼魅的事，如今也不觉得稀奇了。

　　敖遨看了判官一眼，用术数悄悄传音给判官：“崔府君…那个被吓死的人…是不是因阳寿未尽被还阳了？”判官颔首默应了。

　　“有了前两次的教训，又逢十五的时候，我太祖付托天一黑全府点着灯，他的卧房也放满了灯笼，整个沁府亮如白昼。一是希望幽灵忌惮灯光不敢来，二是有了亮光也不会那么怕。”

　　“果真，明月高悬的时候，‘那个’准时泛起在我太祖屋里，我太祖也想将她送走，有冤就帮她伸冤，缺上路钱就给她烧点盘缠。”沁心泄了一口气，要是真这么简朴就好了。

　　沁心看了眼认真听的两小我私家，继续说道：“结果‘那个’开口了，问：‘沁瑜还好吗？’，我太祖只好告诉她说：‘沁瑜已经没了。’却不想‘那个’直接发狂了，伸着胳膊就要掐死我太祖，厥后我高祖父听到响动赶忙过来救人，折腾了几回，直到‘那个’听到说‘沁瑜很好。’就走了。”

　　“这样说来，那个鬼倒不是害人的鬼。”敖遨听下来觉得那个鬼也挺执着可怜的，也不似之前那么畏惧。

　　“确实没害人，但是吓人啊…”沁心险些都快哭了，“之后每个月十五，‘那个’都要来一次，每次听到‘沁瑜很好’就离开，没完没了。”

　　“我太祖去世后就问我高祖父，我高祖父没了就问我曾祖父，就这样…一直问到我这辈了…这个鬼咋能活这么久…耗走了我们沁家四代人。我爹去世后，‘那个’又来问我了…我一个女人家家的…吓死我了都。”沁心只觉得心里苦，怎么摊上了这档子鬼事。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沁心的描述虽然觉得她也很可怜，但心中仍然有些想笑的激动，敖遨觉得这样想太不应该了，拼命憋住，憋不住就掐自己，却全然感受不到疼。

　　注意到判官正忍无可忍地盯着自己，心生疑惑不由一看，自己硬生生将判官的手给掐红了，慌忙之中赶忙松手，又忙不迭地伸已往想帮他揉一揉，却被判官直接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