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瑞，宰相府。
昔日府中和乐的气氛已然消失殆尽，偌大的府邸因放出许多仆人而显得格外空阔寥寂，徒留的几个厨子和洒扫小厮亦是人人自危，以至于司职上多有怠慢，但府里仅剩的两个主子却也没有闲暇去训诫。
此时现在，二令郎的院落里，正坐着两小我私家——燕怀昕，燕清旨。
檀木小几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两杯茶，燕怀昕于茶道上颇有造诣，最近诸事不顺，她便日日沏茶以沉心静气。
但即便如此，她的脸色却仍几多有些憔悴，现在她微敛着眸，神情有些犹疑，声音很轻，带着几许怅然优柔：“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燕清旨仍旧是面无心情的姿态，只目光坚贞如冰，他只说了一句话：“阿姐，母亲在牢里。”
燕怀昕闻言，缄默沉静良久，微叹了一声，捏着茶杯的指尖轻蜷，终是放下手中茶盏：“好。”
她解下腰间挂着的秋香色锦囊，打开系带，掏出里面的干花后摸出了一块剔透墨黑的玉佩。
玉佩镌刻细致，可见雄鹰展翅之态，似有席卷天下之豪勇，稀薄阳光映射下，更显冷芒烁烁。
燕清旨接过玉佩，向燕怀昕微一颔首，起身离开。
他的身后，燕怀昕独自坐于桌前，目光庞大，她望着窗外郁苍的青松，微微地、悠长地叹了一声。
·
与此同时，白家的马车也上路了，低调的浅灰车身，仅在车侧刻上了专属于毓风堡的暗金图纹，以让路上一些不怀美意的人见而知退。
行走于正中间车厢最大的那辆里，第二次同车而坐的六人早已没了百花宴那次只针对某一小我私家的锋芒，却是多了许多隐藏得更深却也更汹涌的漩涡。
柔软厚实的雪白羊毛毯铺在脚下，雅致古韵的木几上摆了水果糕点以及茶水，车顶悬着的硕大夜明珠投下明亮润泽的光，令本因车帘厚重而昏暗的车中一切清晰得见。
顾云曳：“……”又来了，这诡异的气氛。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一人坐一辆马车，但这五个平时针尖对麦芒的人对此却难得统一意看法说不合适，一个接着一个由小及大列了一堆理由，直说得她无话反驳。
以一敌五，实在没胜算。
而跟哪些人一辆马车又成了一个新问题，这五人在口伐中盟友换了几番，终于统一口径：六小我私家坐一辆足够大的马车。
顾云曳没意见，横竖一小我私家是不行能了，那么是几小我私家同车又有多大区别？
为此钱婶很是花了番力气，才找到这么一辆不那么高调，又宽敞又舒适且坐七八人都不碍事的马车。
一队车马辘辘驶出闽豫城。
楚云销用剑柄挑开一角车帘，纯黑瞳孔反照着两侧徐徐后去的景物，眸底如清泉无波。
燕怀衣姐弟和燕子昭都还在白宅，闽豫确实可能不会再那么牢固，但留在那里对他们来说或许才最宁静。
已是入秋，白之珩手里却照旧拿着把绘了灿金桂花的折扇，修长手指摸着扇骨，一双浅褐的狐狸眼也透过掀起的那角车帘向外看去。
此行前去邳城的只有他的人，至于白宅那些他的堂兄弟姐妹们，怎么都与他无关……哎呀，怎么能这么想，他可真是太冷漠了，这样是不是有些不讨人喜欢？
白之珩收回目光从木几上拿了块玫瑰饼送到顾云曳嘴边，笑得眼睛微眯：“小云曳来吃点工具吧。”
顾云曳顿了瞬，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玫瑰饼，馥郁清香瞬间弥漫于口腔，她吃着夸了句：“还不错。”
有容槿黑暗料理在前，顾云曳对食物的挑剔早就没了七八，但这不故障她对白家厨子手艺的赞美。
白之珩微讶了一下。
此前在白宅可以说每一顿的吃食都不重样，却少有这种甜点，其一是他觉得顾云曳可能不喜欢这些，其二则是……他上次在神农谷给吃出阴影了。
而这次出行，带随时可吃的热食不现实，才有了这些造型朴素味道甘美的糕点聊以解饥。
——倒没想到她会喜欢。
“小云曳喜欢就好。”白之珩将剩下半块玫瑰饼吃了，笑得尤为温融，“呀，味道真的不错。”
其余四人的目光有若实质，射在他身上，闲暇之余，还向顾云曳瞥了个幽幽的眼神。
顾云曳：“……”
白之珩，可真是拉恼恨的一把妙手。
苏岚慕牵起殷红的唇，本就昳丽的容颜显得愈发艳绝，他冷嗖嗖的目光直射白之珩，腔调是惯有的自负狂妄：
“毓风堡的人弱也不是没有理由，究竟他们的少堡主就不行啊。”
白之珩眉一挑，狐狸眼沉下，正待说些什么，突然又静下，似在听什么声音。
车内霎时平静得针落可闻。
容澈微抿唇，眸中神色沉谙，或许从出城开始，胸腔中心脏跳得就有点不正常的快。
近似于一种对某类即将到来的危机的预感。
这感受很差，是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差。
顾云曳五感不差，却也比不上这一马车的妙手，她索性也不试着去听到些什么，漆黑眸光微转，落到脸色略略苍白的容澈身上，她微顿，皱眉：
“容澈，你怎么了？”
满厢寂静告罄，一双双眼睛盯向容澈。
苏岚慕没多大同理心，见了容澈那苍白脸色只是嗤了一声：“这不挺好的？四肢健全。”
白之珩稀奇地看了又看：“医者不自医原来是真的？怎么，折玉还能中毒不成？”
这两个语气气势派头差异，却是明明白白的讥笑意味。
顾云曳听着默了一下，然后面无心情瞥了他们一眼：“你们够了。”
楚云销跟夜镜川都不是多话的人，现在一人冷漠一人淡漠地移开视线。
容澈心情不算好，也懒得跟这些人盘算，只是朝顾云曳轻扬了扬唇，只是那平日里红润康健的色泽现在看起来也有些苍白，显得他的话语亦似乎苍白无力：
“没事。”
顾云曳可不认为那种水平的苍白是没事，除开脸色，容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甚至疲于遮掩。
但他却没有想说的意思。
顾云曳缄默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也没追问：“有事你就说。”
容澈笑：“好。”
苏岚慕低嗤了声。
白之珩撇了撇嘴。
楚云销冷眼看向窗外。
夜镜川闭眸。
葱瑾
鹅回来了|?˙?˙)?